王振华扛着三十斤羊肉走出树林，马上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
四五十人堵着下山的路，前排站着小黄鸭的领导班子，以支书牛建军、厂长毛斌为首。
后面站着小黄鸭股东，以王大山、王伟和王大亮为首，他们三个入股最多，加起来入股四十五元。
双方对视片刻，他们潮水般涌到下山路口，第一时间包围王振华。
“王振华同志，买衣裳的外商呢？你不是带着外商打猎吗？”
“怎么就你一个人？外商是不是走长城了？”
“孩子，你布袋里装的什么，袋子上面怎么有血？”
现场乱糟糟一片，就像突然闯进乌鸦群，王振华皱了眉头。
以前也有这样的场面，猎杀金钱豹和野猪时，无数村民站在这里等他，还去山林里找他。
此时此刻，人还是那些人，事已经变了味儿。
董家旺扶着董大强挤出人群，董大强背着王振华的猎枪，爷俩一左一右守在王振华身边。
他们十分焦急，董家旺不停地说着什么。
现场实在是太乱，王振华听不清，于是拍拍大舅的肩膀，从姥爷手里接过猎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枪。
枪声过后，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王振华。
“你这是干啥，快把枪收好，这玩意容易走火。”毛斌急切道。
“毛大哥，我先问你们想干啥？”王振华关闭猎枪保险，把枪背在身上。
“振华，这里都是父老乡亲，不管什么矛盾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可不能随便动枪。”牛建军笑着道。
董大强盯着牛建军，“振华现在和小黄鸭没有任何关系，你带着全体股东堵他的路，为什么？”
听到这话，王振华仔细打量人群，没有发现老皮匠。
“姥爷，你们没有入股吧，三大爷没有入股吧？”他轻声道。
“董家和老皮匠都没有入股，哼哼。”董大强冷笑一声，“我们不昧着良心挣钱。”
这话阴阳怪气，直戳所有人的肺管子，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小部分股东低下了头。
当初是王振华让他们拿到第一笔分行，他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联合王大山背叛王振华。
但是，大部分股东不觉得理亏，比如当时的股东毛斌，他觉得人事任免很正常。
当初王大山等人用“不分红”威胁股东，拒绝背叛王振华的老皮匠，直到现在都没拿到分红和本金。
“老董，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牛建军说道，“振华，当初说好的，你要把外商介绍给我。”
“什么时候说好的？”王振华挠挠头，“老牛叔，我怎么不知道？”
“你贵人多忘事。”牛建军说道，“你是小王村的一分子，集体企业要发展，需要所有人发光发热。”
“振华同志，虽然你在鸭鸭，但是，你的户口仍然在小王村，你有责任为集体企业的发展做贡献。”
“现在小黄鸭需要外汇，你要把外商介绍给咱们，你要有集体荣誉感。”
一口气说完，牛建军转身面对人群，大声道：“同志们，我说得对不对？”
“对！牛支书说得对。”
“身为集体的一员，必须给集体的发展做贡献。”
“振华，咱们生是小王村的人，死是小王村的鬼，不能没有集体荣誉感！”
“牛支书说得对，没有集体哪有家？没有小王村的培养，哪有你王振华的今天？”
一时间人声鼎沸，现场的节奏和民意被带起来，带节奏的人正是王大山、王伟和王大亮。
昨天上午，小黄鸭的领导班子公布新的入股分红政策。
王大山入股二十元，如果小黄鸭拿到外汇订单，连本带利，他能分到三十五元。
如果拿不到外汇订单，只靠供销社的三百件羽绒服，连本带利，他只能拿到十五元。
这就是分红新规定，里里外外差了二十元。
所以王大山疯了，媳妇和儿媳妇都回娘家了，他需要三十五块钱接她们回来。
全体股东也打了鸡血，于是跟着毛斌给王振华施压，逼王振华介绍外商。
王振华看着他们，脸色越来越冷，这道德绑架玩得真溜。
说什么生是小王村的人，死是小王村的鬼，简直放屁。
他在心里骂：“去你娘的集体荣誉感，老子没有！”
董大强父子的嘴皮子不利索，“集体”和“集体荣誉感”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们无法反驳。
“振华老弟，咱们要尊重群众的意见，你说对不对？”毛斌严肃道。
“我是鸭鸭职工，如果把外商介绍给你，那不是吃里扒外吗？”王振华笑着道。
毛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急忙扭头看牛建军。
牛建军笑着道，“你是小王村的一分子，你在为集体做贡献，就算到了四九城，也是你占理。”
他沉声道：“谁敢说坏话，我第一个不答应，小黄鸭全体职工不答应，小王村全体社员也不答应。”
“呵呵。”王振华被他逗笑，沉声道，“我是有底线的人，不做吃里扒外的事，请你让路吧！”
此言一出，人群纹丝不动，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毛斌有些懵，五十多个人围着他，他为什么丝毫不慌？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毛斌急忙笑着道，“振华弟弟，老少爷们儿都看着呢，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大家肯定不放你走。”
“哦？你想怎么样呢？”王振华问道。
“你不要误会，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广大群众想请你介绍外商。”毛斌说道。
王振华不再理他，扭头看身边的人，看到了黄莉莉和赵向阳两口子。
他们是小黄鸭的第一批股民，靠着小黄鸭发第一笔财，一直投资入股直到现在。
“赵大叔赵大婶，你们也要逼我吃里扒外？如果我现在离开，你们会拦我吗？”王振华问道。
“没人逼你！”赵向阳低头，轻声道：“振华，胳膊拗不过大腿，你就给大家表个态吧。”
“咱们是一个集体，你，你要有集体荣誉感。”黄莉莉谄笑道。
王振华冷笑一声，彻底摧毁小黄鸭的决心更加坚决，现在这出大戏，磨灭了他最后一丝“老乡”情。
他把猎枪交给姥爷，轻笑一声，“外商指名道姓，要求我明天要陪他们参观服装厂。”
“如果我的缺席，导致外贸订单出问题，你们担待不起。”
“小黄鸭的股东们，我现在就走，我倒要看看，你们谁敢拦我？”
一口气说完，王振华两步走到毛斌跟前，“你，给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