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分？”
张璟川正拿着一把剪刀修剪着盆栽上的枯叶。
高公公躬着身子走上前，将桌上的小铲子递了过去，点头道：“陛下是这么说的。”
张璟川接过高宇顺手里的小铲子，把剪刀递了过去，悠悠道：
“谁三谁七啊？”
高宇顺接过剪刀，小心翼翼的放在桌面上，如实道：“自然是公爷拿七成。”
张璟川嘴角一咧，
一边用小铲子给盆栽松土，一边开口道：
“别以为本国公不知道，老朱家，就皇亲国戚最有钱，就那些个文官，抄几个中不溜的家，能有多少银子。”
说着，
张璟川侧目看向高宇顺：“能有十万两？”
高宇顺尴尬一笑，抿着嘴，没有说话。
“回去告诉朱由检，不管是三七分还是怎么分，没有一百万两银子，将士们南下不了一点！”
闻言，
高宇顺哭丧着脸，为难道：“公爷，这数目太大，朝廷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凑够，可陕西那边的李自成已经称王了……”
“去吧，你就按本国公说的，原话转达给陛下，相信陛下会有办法的。”
高宇顺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见国公爷心意已决，
无奈之下，才躬身告退。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高公公自然是知道陛下对于南方贼寇的重视。
一百万两白银，虽然数目不少，
但勉强凑一凑，也是能够凑出来的。
毕竟，
陛下已经有查抄官员的意思了，不外乎，多抄几家罢了。
当高公公走到燕国公府门口，
刚跨出门槛，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燕国公府门前。
在看到当朝首辅周延儒从里面出来的时候，高宇顺的眼皮不禁一颤。
这一刻，
他似乎明白了，
明白国公爷为何抛出一个条件后，就沉默送客了。
因为，
国公爷还在等人来，
陛下让燕国公抄那些士族门阀的家，给出了三七分的条件。
现在，
士族门阀的代表来拜见燕国公了，意图也很显然，无非就是带着条件过来，请燕国公手下留情的。
念及于此，
高公公心头一凛，他知道该如何跟陛下回禀了。
周延儒刚下马车，便看到高宇顺从燕国公府里出来，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只是那么一瞬间，周延儒心里就了然了。
看来陛下已经先一步派人来找张璟川谈条件了。
“哟，这不是高公公么？”
周延儒皮笑肉不笑道。
虽为首辅，但对宫里的几个常在谨身殿走动的太监，还是得礼敬三分的。
毕竟，
身为外臣，距离陛下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说不定哪天，还能用到这些难缠的小鬼呢。
“见过周阁老，”
高宇顺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微笑，躬身行礼道。
周延儒左右看了看，然后凑上前，低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口谕让高公公传达给燕国公啊？”
高宇顺抿嘴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周延儒的问题，
而是低声道：
“杂家只是个传话的，这不，杂家还得回宫替国公爷传话呢。”
说完，
高宇顺躬身告退。
周延儒眼眸一凝，微笑着点头目送。
高宇顺的话是在告诉他，陛下开出的条件，国公爷似乎不太满意，正让高公公去讨价还价呢。
周延儒只认为这个小高公公在讨好自己，却不知此人早已投效在张璟川的麾下。
高宇顺之所以这样说，
其实就是在暗示周延儒，陛下开的价，国公爷不满意，
至于你周阁老开出的价码能不能让国公爷满意，就看你周阁老的诚意了。
……
周延儒在甲士的引领下，来到后院。
在看到张璟川正摆弄一株梅花时，周延儒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梅花作为四君子之一，有隐喻文人之意。
张璟川在用剪子修剪焉萎的梅花，
不就是在暗示周延儒，他燕国公其实是想与文人交好的，剪掉的，也就是那些极个别贪得无厌，败絮其中的官员罢了。
不过对于张国公而言，
他周延儒是什么人，张璟川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昨晚吴三桂弄出来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京城，这个时候来找他。
肯定是察觉到了崇祯有意抬高吴三桂。
先有王德化以东厂的名义彻查百官，说好听点叫查，说难点叫抄！
后有吴三桂献祭全族，成为崇祯新的一把利刃。
两面夹击，整个文官集团要是能坐得住才有鬼了。
张璟川转身看到周延儒后，
嘴角微翘道：“周阁老莅临本府，本府自然是蓬荜生辉啊！”
张璟川眯着眼，盘算了起来。
怎么才能让这老匹夫下血本呢！
周延儒整理了一下衣裳道：“国公爷倒是有闲情雅致。”
“哦？”张璟川故作一愣，诧异道：“何以见得啊？”
周延儒捋着胡须，抿嘴笑道：“昨夜平西伯大义灭亲，屠戮了全族，整个京城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唯独燕国公府上下，稳如泰山啊，正可谓是……”
没有等他说完，张璟川便笑着摆了摆手，打断道：“周阁老勿要折煞我了，周阁老今日来我燕国公府所为何事啊？”
周延儒的人情世故和处世之道立马就明白了。
本想套近乎，但却蹭了个冷屁股。
周延儒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了一本折子，递了过去。
张璟川接过来一看，上面全是人名，大概有二十个人，二品到三品的官员都有。
“这是何意啊？”
“陛下既然下了旨，要彻查百官，老夫身为内阁首辅，自然是要自查的。”
张璟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随即看向周延儒：“没了？”
周延儒上前一步，凑近道：“若张国公能够高抬贵手，两日后，会有人送来二十万两银票。”
“嚯，还挺阔绰。”
“都是大家出的力，”周延儒笑着道：“这些年山河日下，内忧外患，大家伙可是殚精竭虑，为国事日夜操劳啊。”
张璟川心中腹诽……这个老滑头，奸诈两个字都摆在脸上了，还这么小心翼翼跟我玩儿灯下黑。
周延儒观察了一番张璟川的脸色，见他一直在看折子里的名单，继而皱眉不语。
见状，周延儒也不再刻意的去遮掩，低声道：“若国公爷觉得这上面的人不够数，大不了老夫再让吴甡去自查一番。”
好家伙啊，这老匹夫摆明了是来喂肉的啊。
“这个嘛……”张璟川故作心动后的迟疑。
周延儒觉着有戏，便趁热打铁道：“国公认为这天下都是谁在帮陛下治理？”
“那自然是以周阁老为首的百官了。”张璟川立刻捧哏。
“吴三桂屠灭全族，向陛下表决心，这就是在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张国公若能在此时伸以援手，百官无不感念张国公的恩情啊。”
好家伙啊，这是打算直接拉他入伙，
听这老匹夫的意思，不说改朝换代，至少这皇帝也该落落水，然后换一个了。
张璟川微微一笑，道：“周阁老，此事有些大了，这得需要细细琢磨。”
周延儒也清楚，一时之间想要让张璟川跟注，也不现实。
此事也急不得，于是开口：
“那就等国公的好消息了。”
便在这时，
一名甲士上前禀报道：
“公爷，吴三桂的人来了，还为您准备上了一份大礼。”
“……”周延儒险些一个踉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