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通州驻地。
吴三桂在营房中翻阅着新卒编练的记录,悠悠道:“整训进度还是慢了些,这两万步军需要尽快磨合成军。”
副将杨珅点了点头,“我会督促他们的,只是……”
“只是什么?”
“金州商会送来的二十门红夷大炮似乎有些问题。”
“什么意思?”吴三桂眉头一挑,直视杨珅。
购买这红夷大炮的银子,可是陛下从周延儒和吴甡他们的牙缝里抠出来的,若这红夷大炮出了问题,那些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杨珅沉吟道:“这红夷大炮的威力和射程,的确要比工部铸造的优异,可是这炮弹的型号却是不太相同……”
“炮弹型号?”
杨珅点了点头,“辽东的所铸造的红夷大炮口径要比咱们的大,咱们所用的炮弹放进辽东的红夷大炮里,不仅无法有效射出,还有炸膛的风险。”
吴三桂皱了皱眉,追问道:“那就让工部仿制啊!”
“没有磨具,工部的人要想仿制就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辽东火器局铸造的炮弹工艺精良,就算他们能够仿制大小,炮弹的威力恐怕也得大打折扣。”
“那就从佟普汉手里买炮弹,先买一批应急,再让工部加紧仿制啊!”吴三桂温怒道。
“伯爷,”杨珅无奈道:“佟普汉说,一枚实心弹要三钱两分,一枚开花弹要五钱,燃烧弹要六钱……”
“这么贵!?”吴三桂直接拍案而起。
虽说一枚炮弹也就三五钱,可光是用来训练的炮弹至少就得上千枚,这就是三五百两的银子。
而且这上千枚炮弹,也只能让炮营的士兵仅做到熟练操作,
压根儿就谈不上指哪打哪。
要想让二十门红夷大炮的操作手能够指哪打哪,至少得需要上万枚炮弹,共计三五千两银子。
这还只是训练。
若要备战,怎么都得再购买万枚以上的炮弹。
也就是说,光是买炮弹,他吴三桂就得再花个一万两白银。
他为了购买红夷大炮,所花的白银都够买工部铸造的大弗朗机炮四十门了。
“我知道佟普汉想赚银子,可他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吴三桂愤慨道:“佟普汉在哪?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
佟普汉一身锦衣,像一个富家公子一般走了进来。
之前的金钱鼠辫子,早已换成了大明发式。
“见过伯爷!”佟普汉熟络的朝吴三桂见礼。
吴三桂脸色阴沉,冷声道:
“佟掌柜,你一枚炮弹要卖我三钱银子,你当本伯是冤大头么!
之前找你购买的二十门红夷大炮,已经让你赚得盆满钵满了,你难道还想在炮弹这块儿再赚本伯一笔!?”
佟普汉先是一愣,
知道吴三桂是找自己讨价还价来的,不禁面露苦涩,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委屈道:
“伯爷,您可真是误会我了。”
佟普汉解释道:
“以咱们之间的交情,我也不瞒你,
辽东火器局铸造的红夷大炮,材质虽是精铁,可铸造工艺极为高超,出厂价就是一千三百两白银。
辽东军中采购价为一千五百两。
而我要从辽东锦衣卫的眼皮底下把这二十门红夷大炮弄出来,不得上下打点一番?
这二十门火炮得用私船运至大沽口,这两地的海防衙门不得花点银子打点?
除此之外,
我还得增派好手压船,这些可都是成本啊。
我卖你一门两千两白银不过分吧?”
杨珅低着头没有说话。
吴三桂脸色阴沉,也没有吭声。
毕竟是从辽东购买火炮,佟普汉自己也冒着杀头的风险,多这几千两银子让他赚,倒是不冤枉。
“再说这炮弹,”
佟普汉顿了顿,接着道:
“你们工部所造的实心弹,虽只要一钱银子,可这中间没有运费和打点费啊。
你让我从辽东给你运炮弹来,那可算是走私,上下打点和运费合计上去,不得要三钱一枚。
至于开花弹和燃烧弹,
工艺在那摆着,可便宜不了。”
“可你们红夷大炮的口径只能用你们的炮弹,你把红夷大炮卖给了我们,不就逼着咱们高价买你们的炮弹么!”杨珅没好气道。
佟普汉微微一笑,
道:
“我可没有逼着你们买,价格就摆在这儿,买不买是你们的事儿,再说了,你们若是觉得价格高了,让工部给你们仿制啊!”
“没有磨具,工部怎么仿制?”杨珅怒斥道。
“怪我咯?”佟普汉两手一摊,“我只是一个生意人,又不是工匠。”
“你……!!!”
“好了!”吴三桂沉声道:“我这里需要实心弹两万枚,开花弹五千枚!”
“总共八千五百两银子,银票还是现银?”佟普汉抿嘴一笑,搓着手道。
吴三桂皱了皱眉,哼声道:“我先付你两千两的定钱,待货送到,我们验收无误后给你补剩下的银子。”
佟普汉脸色一沉,皮笑肉不笑道:
“这可是杀头的买卖,若不能先付全款,这买卖,我可以不做的。”
杨珅右手按刀,寒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佟普汉怡然不惧,含笑道:“佟某可是正经商人,可不搞强买强卖那一套。”
就在这时,
门口的侍卫进来禀报道:“禀伯爷,兵部尚书陈大人求见。”
佟普汉眼眸一动,脑袋微垂,没有说话。
吴三桂脸色如常,对佟普汉道:“本伯会想法子在这两日凑够银子的。”
“那就静候佳音了,”说完,佟普汉欠身告辞。
待佟普汉离开后,
杨珅不解道:“伯爷,这佟普汉显然就是个奸商,为何不跟他砍砍价?”
吴三桂的手指敲打在桌面,哼声道:
“佟普汉是个很纯粹的生意人,只要能让他赚钱,他就会给咱们办事!
辽东的火器,只是一道开胃菜,
咱们要想对付张璟川,少不得佟普汉的帮忙。”
就在这时,
陈新甲走了进来。
“见过平西伯!”陈新甲恭声见礼道。
“陈大人不必拘礼,”吴三桂朗声笑着起身去迎,“什么风把陈大人吹来了。”
陈新甲瞄了杨珅一眼,走到吴三桂身边,低声道:
“圣上决定对燕国公下手了!”
此言一出,
吴三桂和杨珅皆是一愣,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讶然的盯着陈新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