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
西北各地开始战争。
苏琼以溃堤之势迅速在西北立足,撕开了这道名为“弧城”的口子。
期间,因为战乱,世家更加变本加厉,百姓更加无法生存,开始不断涌入苏琼的地盘。
因为军事需求,以及人数大增的缘故,众人不得不暂时性在此地休整稳固。
而这,是纷争开始的一个月后的事了。
弧城官邸。
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君坐于高堂,眼神睥睨,看着地上不断磕头的一家三口,轻蔑一笑,“孟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手段。”
为首的中年男子因极度恐惧不由自主地颤抖着身子,眼神飘忽不定,“大、大人,小的、小的……”
苏琼一脚踩在他的头上,狠狠地让他紧贴地面,“闭嘴!畜牲!你连说人话的资格都没有。”
男子咬牙颤唇,内心羞愤不已,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不断做出将自己当作畜牲对待的行为。
苏琼将剑插在男子的脖颈边,松开脚,在座位上微调一下姿势,继续道“老的贪官,小的败家,女的奢侈,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自孟大人上任以来,原本作为西北关口的弧城可真是越来越凄凉了。”
“六十年前还是一个军事强盛,商业繁华的风水宝地。”
“现在嘛……”
“呵,从轻易破城门来看,你就真是个渣滓。”
苏琼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觉得跟这个渣滓说话都费劲,不禁轻啧一声。
少年挥挥手,“谦润,你看着办。”
一旁的沈然无奈扶额,“诶——你真以为我想要接手啊。”
苏琼撇了头,冷笑道“你要知道的,我在忍耐。”
沈然轻叹,“好,我这就处理。”
那儿子闻言,陡然一震,恍惚不已,只能凭借求生的本能,晃晃悠悠地上前,努力拔起插在地面上的剑,嘴里嘟囔道“不能!我不能就这么死!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我为什么会因为那些贱民就去死?这太没道理了……”
“那些贱民天生就是为我们服务的,凭什么要我给那些下贱的人陪葬!”
“这太不合理了!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该死的是那些贱民!该死的是那些贱民!该死的……是那些贱民!!!”
他一声又一声地喊着该死,一边又一边地拔出死死固在地上的剑。
苏琼有些无语地撑着脑袋,默默看着他这波傻子行为。
沈然不禁一叹,悄声问道“你这剑是不是插太深了?”
苏琼翻白眼,“开什么玩笑,这剑连你都可以拔。”
“你看那家伙纵欲过度的样子,整天被女人吸了精,拔出来才有鬼吧!”
“不过也幸好,我没用‘浮尘’。”
沈然默默打量了一眼,那副肉眼可见的肾虚样,不予置评。
他抬手一挥,身旁的将士就将他拉开,制住了双手,任由他各种犬吠。
孟夫人见自己的宝贝儿子这样,赶忙痛哭磕头求饶。
“大人,我儿年纪小,顶撞了大人,还望大人宽恕!”
座上少年神色平淡,仿佛在看蝼蚁一般。
孟夫人不禁一颤,不敢对视,只能窝囊地虚声反抗,“你不能这样对他,他还小,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他只是个孩子。”
“是我们教子无方,大人,你就杀了我们吧,杀了我们就好了!”
“我儿!他是无辜的啊!!!”
一向举止得体的沈然见此,不禁轻笑出声,轻咳一声,“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一个十六岁的孩子会什么都不懂。”
“毕竟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就被逐出沈家,沈家也被大火灭没了,然后我就跟着同样十六岁却已经成为实际上的家主苏君清谋反了。”
“不过……这样想来,确实不懂事了。”
苏琼见他这番言语,有些无奈,“你这话说得……感觉像是因为我不懂事,然后把你给带坏了。”
“当初明明是你硬要跟我的。”
【是我的错觉吗?总感觉这话有些暧昧。】
【我的大黄丫头,给我憋回去。】
沈然笑了笑,“不过……我十六岁再不懂事,也不会强抢民女,厮混花巷,甚至……杀人成瘾。”
苏琼眉头微皱,心中狐疑地瞥向沈然。
要不是知道沈谦润在讥讽那蠢货,我都以为他在点我。
抢婚、喝花酒、杀人。
我都在十六岁干来着。
汗颜。
少年轻叹一声,“别废话了,斩了!”
沈然一听,突然也确实觉得自己有病,跟个将死之人废话这么多,于是,看了一眼一旁的将士,示意将他们拉出去,示众斩首。
将士们迅速地将他们按倒在地,使其不得动弹。
孟夫人急了,眼神愈发怨毒,挣扎大吼道“该死!那些贱民!那些贱民就是该死!”
“苏琼你个混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个贱人!贱人!!!”
苏琼堵住自己的耳朵,不以为然道“真是到了春天,总有母狗到处叫。”
闻言,沈然不禁轻咳一声,提醒道“注意言辞。”
苏琼撇了撇嘴,没说话,也在无意间看到了一个表现在意料之外的人。
那孟大人一言不发,整个人也不抖了,死寂沉沉的。
他安静地被将士按住,缓缓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神,阴笑道“大人……小的还有一个要求。”
苏琼闻言,微微挑眉,抬手制止了将士们的动作。
孟大人笑了笑,那空洞无比的眼神,忽生怨毒,仿佛下一秒就要泣血一般,幽幽道“把我女儿给我吧……”
“我们全家人……一起。”
苏琼眉头紧皱,看向沈然,眼神询问道,他有女儿吗?
沈然摇头。
见此,苏琼问道“你哪来的女儿?”
中年男子阴恻恻地发笑,“女儿啊……她只是体弱多病,不好出门。”
“她、她就在……那个地方。”
他缓缓抬手,指向某个方向。
苏琼看了过去,眉头微皱,起身走向那个方向,一边吩咐道“谦润,你看着他们,我去去就回。”
沈然轻叹一声,语气微冷道“好,你自己也小心点。”
“那疯子……难免会给你挖坑。”
苏琼点头,默默走过去。
良久之后。
那方向的尽头,是个破烂庭院。
青苔石板,破烂瓦片,偶尔会跑出一两只小鼠。
唯一与这破烂地有些格格不入的,便是这一尘不染的整洁。
尽管庭中物件破破烂烂,但依旧有人在特意整理的痕迹。
少年有些疑惑,默默看向这小院子唯一的屋房,犹豫了半会,缓缓上前,轻敲门扉。
门扉有些掉漆,几下轻敲,就发出巨大的吱呀声。
空气中倒没什么灰尘味。
要真说有什么感觉的话,只有死寂般的刺骨寒。
苏琼深吸一口气,放轻了脚步,先行走到一旁的纸窗边。
纸窗也是年久失修的样子,纸也是旧纸,但……是不久前糊上的。
苏琼见此,不禁暗叹,看来这地方还真是有人在住,还挺凄惨的。
他小心翼翼地在纸窗上戳开一个小洞,默默打量屋中的一切。
屋中的陈设依旧是那般老旧简朴,但粗略看,的确是个女子的房间。
但让苏琼感到意外的是——小桌上的烂书和才绣一半的针绣品。
烂书虽然已经没了封面,但苏琼看得出,那是《鬼谷子》。
至于那绣品,虽然他一知半解,但听苏欢说,有针法必须一针绣到底,才不好出错。
不巧的是,那个针法苏琼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个针法与那绣品的针法明显一样。
那么……
这绣品的主人,定然是慌乱不已,躲了起来,才会那个一针不能半途而废的绣品。
苏琼在仔细打量了半会,眼尖地发现了那门后微微颤抖的裙角,了然一笑。
他坦坦荡荡地走到门前,故意将脚步放重,又一次敲了敲门,声音放软道“姑娘,我不进屋,只希望姑娘好好回答一下几个问题。”
屋中没有一点声响。
苏琼微微敛眸,向后退了几步,温柔道“姑娘,倘若我的突然出现,有些冒犯姑娘,姑娘只需叫我离开便是。”
“还有,提醒姑娘一句,虽已至春日,但西北到底是冷的。”
“更何况,姑娘此地略些幽静,长时间接触地面冷气,伤了身子可不好。”
闻言,屋中跌坐在地面、默默捂嘴的女孩微微一愣,含泪的眼睛闪过一丝犹豫。
苏琼见此,无奈又退了几步,继续道“我已后退十几步,若姑娘还不愿出面,我只好离开此地,待姑娘愿意了,我再来。”
他专注听着屋中的动静,微微挑眉,故意地原地踏步几下。
【这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好像逗那个死赖在地上不走就要玩具的我家小孩一样。】
【我差点以为你要说逗小狗。】
【逗狗不是嘬嘬几声吗?】
【靠,不同时代统一嘬嘬啊?!】
【不是,不应该讨论成不成功吗?】
【哦,那我赌不成功。】
苏琼无语。
但下一秒,那屋里的人就出声了,“等下!”
一个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看向不远处的少年,眼睛微亮,羞涩低头,开口道“你……想问什么?”
但相比小女孩的羞涩,苏琼脸色就相对阴沉了。
更别说……直播间三观正的各位,更是骂声一片。
只因面前的少女,因为长年的营养不良,枯瘦如柴,面色苍白,穿着一身压根不合身、甚至洗到发白的单薄衣裳,赤脚站在寒风中,像枯枝败叶一样,于寒风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去。
苏琼微微咬牙,按下心中的怒气,恢复平常神情,低下身子,温笑道“在此之前,不如我们先互道姓名,以表礼仪。”
少女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我叫孟端月,今年十六。”
苏琼不动声色地微微皱眉,十六岁?身子倒像个十四岁的孩子。
少年郎轻笑一声,“我叫苏琼,上草左鱼右禾的苏,左王右夐的琼。”
【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我不会写这两字了。】
【古法汉字,了解一下。】
少女愣了愣,脚踩在另一个脚上,似乎在汲取热量一样。
苏琼见此,默默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走到少女面前,将她抱起,裹好她,温声道“冒犯了。”
少女感受着温暖的怀抱,有些沉默,下意识地缩缩了身子,羞红了耳朵,小声道“谢谢。”
苏琼笑了笑,抱着她离开这里。
孟端月看着自己一步步离开自己熟悉的院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但也知道面前这个人并没有敌意,没有太多挣扎,忍着自己的不安,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一样问道,“你……不是还有想问我的吗?”
苏琼将自己的外衫裹得更紧一些,温笑道“这事不急,到时候再问你。”
待走回原来的地方。
沈然看着他怀中的少女有些意外。
苏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此,沈然无奈,也是明白了,这少女可能不会被杀。
但孟大人才不会在意这些,他只是一味地看着苏琼怀中的少女,眼神痴迷怨毒,囔囔道“我的女儿……把我的女儿……给我!”
苏琼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对怀中的人温声道“闭眼,捂耳。”
看到父亲后还有点颤抖的孟端月听到少年这安心的声音,当即照做。
下一秒,苏琼直接踩在那中年男子的头上,死死碾压,然后进一步地踩断了他的手,冷笑道“没人敢向我讨怀里的东西,就算当年我是纨绔的时候,也没人敢!!”
他松开脚,默默走过众人,冷声道“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了。”
沈然摇头,“真是任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