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铁山去找连长请假时,连长告诉他,最近可能会有作战任务,任何人都不得请假离开。铁山问连长是啥任务?连长顺手拿起边上的一份报纸,对铁山说:“你看看吧。”
铁山看到报纸上大大的标题:郭松龄通电全国宣布倒戈,心中非常的震惊。看完之后,他心里很复杂,他知道,郭松龄曾经做过连长的老师,于是问道:“连长,咱们是不是要去和他们交战?”铁山摇了下手里的报纸,接着说:“连长,你说吧,我听你的。”
连长笑着站了起来,说道:“你想多了,郭松龄是我老师不假,这件事咱们得听上边长官的。”连长向外看了一眼,走到铁山身前,抬起手放在铁山的肩膀上,用力掐了一下:“我没有看错你,回去啥也别说,该干啥干啥,等候上边的命令吧。”
铁山知道此时连长的心情一定不好,也理解连长无奈的心态,不过,铁山很失望,他也像连长一样很是无奈:老家是回不去了。他感觉心中有火焰在升起,却又无处发泄、也无法发泄。在训练场上,他与徐强等几个班排长们闲聊了一会儿,听他们说话的语气,郭松龄倒戈的信息还没有传播开来。
徐强把他叫到旁边,问他:“我看你从连部出来,脸色不好,是不是发生啥事了?”
铁山把去连长那里请假的经过向徐强说出,说完看着徐强:“看来,咱们又要打仗了。”
徐强也很惊呀,他也知道郭松龄是连长的老师,嘴里却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他妈的,这才消停几天啊!又要打仗?哎——,连长咋说?”
铁山看着徐强:“连长的意思是别多说,该干啥干啥,等候上边的命令。”
徐强沉默下来,铁山也没再说话,俩人默默站了一会儿,徐强叹着气说道:“听连长的吧,该干啥干啥。这鬼天气,待长了怪冷的,走吧。”俩人向营房内走去。
严冰已不再去医院上班,铁山回到家时,严冰已经做好了饭菜,还给他热了壶酒。看到铁山把酒壶放到一边,她才发现铁山的情绪不对,便坐到铁山身边,脸现关切神情:“看你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出啥事了?”
铁山在往家中走时就己想好,要打仗的事情是瞒不了严冰的,应该告诉她,让她心里有个准备。该如何开口呢?他看着严冰,硬着头皮说道:“今天我去找连长请假,连长告诉我,最近可能要有作战任务。。。。。。”
严冰瞪大了眼睛看着铁山:“你说。。。。。。你们又要打仗?”
铁山斟酌着说:“你听说过郭松龄吗?他已通电全国宣布倒戈,正率兵向山海关开进。看这情形,有可能又要打仗。”
严冰好像是听过郭松龄的名字,她说:“郭松龄不也是你们奉军的高官吗?哼,这些个官僚,就知道争权夺利,才不管打不打仗,底下的人死不死呢!”她心中非常的苦恼,也很无奈,好久,她叹了口气:“唉——,吃饭吧,再不吃就凉透了。”
默默的吃过饭,收拾收拾,俩人就早早躺进了被窝。铁山抓过严冰的手,握在手里:“让你担心了,我。。。。。。”他不知道该说啥安慰严冰。
严冰拽着铁山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问:“感觉到他在动吗?”看到铁山点头,严冰说:“真要打起仗来,别忘了我和他在家等着你。”
铁山感觉心像是被刺了一下,他猛地侧过身子去看严冰,只见从窗户纸上透过来的朦胧的月光,洒在她娇媚的脸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圣洁的莹光。铁山像被定住一般静静的看着严冰,不眨眼的看着。。。。。。良久,他慢慢的靠近严冰,在她脸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严冰伸手抱住了铁山的头,紧紧地抱着。。。。。。
数天之后,连长传达了作战命令,要求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铁山急忙赶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雇了个车子,把严冰送到岳父家。在车上,铁山就安慰严冰,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平安回来的。在岳父家说了会儿话,铁山就提出要赶紧回去,他对送出门外的大舅哥说:“我这也是没办法,把严冰送过来,给大哥添麻烦了。”说着弯腰给大舅哥行了一礼。
严冰哥哥急忙去扶铁山:“哎呀,妹夫你这可就见外了,严冰是我妹妹,咋能说麻烦呢?”他拍着铁山的肩膀:“妹夫,别辜负我妹妹,打起仗来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谢谢大哥。”铁山说完,转身走去。
训练场已被战争的气氛所笼罩,新兵们情绪不同,有沉默寡言的,也有跃跃欲试的,班排长等老兵们倒是大都沉闷起来。铁山走进训练场,看到徐强与三排长在营房外说着话,就走过去与俩人打着招呼:“两位大哥,聊啥呢?”
三排长:“刘老弟来的正好,我们俩正在说,他们也是奉军,这仗可咋打呀?”
徐强也说:“现在人们议论纷纷的,说啥的都有,你是啥想法?”
铁山看了俩人一眼,说道:“要我说呀,咱们啥也不说,就听连长的。你们想啊,连长不也得听从上边营长、团长的命令吗?”
三排长点着头:“对呀,刘老弟说的对,咱们说啥也没用啊,听连长的。”
徐强看着铁山:“咱们去连长那儿,听听连长咋说?”三人商量了一下,向连部走去。
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这天早上,气温忽然降了下来,冰冷的感觉让人一下想起秋天已成为过去,冬天来了。凛冽的北风一吹,让站在训练场上的官兵们感觉刺骨的寒冷;而站在高台上的将军,正慷慨激昂的做着剿灭郭松龄叛乱的动员,优厚的奖励让一些军官和新兵们兴奋异常。。。。。。
次日,棉服发了下来,换上了冬装的官兵们登上卡车出发了。在新民附近,坐在卡车上的铁山,隐隐约约听到前方传来了枪炮声,看来前方早已打了起来。作为预备部队,铁山他们乘坐的卡车,在离战场很远就停了下来。卡车的马达声一停,前方激烈的枪炮声就清楚的传过来,从枪声的密集上,可以想到双方打的相当激烈。
天黑后,枪炮声渐渐停下来,铁山他们接到了命令,悄悄的上前与守备部队交接后进入阵地。连长带着铁山等几个排长,巡视完所负责的残破的阵地,命令道:“立即组织大家修复工事,浅的地方一定要挖深。”
铁山经历过两次直奉战争,深深体会到工事的重要性,他督促新兵们快些修好工事,说道:“不要以为天黑了就没事,谁知道他们啥时打过来,大家都记住,一定要挖的能藏住身子。”看到有新兵挖的差不多就停下来,铁山走过去严历训斥道:“想不想活命?想活命,就赶紧挖。”新兵看到黑着脸的铁山,不敢再敷衍了事,看到排长也跳进来带头去挖,就加快了修补挖掘速度。。。。。。
一夜平安过去,次日天空刚一放亮,‘轰轰’的炮弹就落在铁山他们的阵地上。大家猫在工事里,听着头顶上‘嗖嗖’乱飞的弹片,庆幸工事挖的够深。炮声刚一停,铁山抖掉身上的尘土,向两边的班长喊道:“看看有没有受伤的?”
不一会儿,二班长跑过来报告,他们班有一个新兵受了轻伤,还有一个差点受伤。二班长气愤的说:“这两个小子真不知死活,听到落下来的炮弹离他们远,好奇的想探出头去看,结果刚一露出头,就赶上一枚炮弹落在他们附近,万幸的是,俩人一个头部被削掉了一层皮,另一个只是被削飞了帽子。”
铁山感到可笑又可气,与二班长来到两个新兵前,见医务兵在为受伤的新兵包扎伤口。铁山对跟过来的几个班长说:“回去告诉新兵,一定要听从命令,”他指着受伤的新兵:“看到了吧,这就是违反命令的教训,”
这时,连里的传令兵跑到铁山面前,带来的命令是坚守阵地,等待援军到来,这让铁山感觉松了口气——因为不用离开工事,出现伤亡的概率就小了许多。不过,铁山告诉班长们,一定要嘱咐好新兵,打仗时要服从命令,千万不要把身体探出去太多。
太阳升起后,郭松龄所部的叛军发起了攻击,受到猛烈阻击后趴在地上,架起机枪步枪与他们对射起来。铁山趴在工事里,看了一会儿战场上的形势,明白对面的叛军也不像是拼死拼活的向前冲,对身边的一班长说:“只要他们不冲锋,就不用浪费子弹,不时的放上一两枪,让他们不敢起身冲锋就行。”
不一会儿,传令兵又跑来传达连长的命令:“叛军不冲锋,留一半人防守,另一半人就地休息,保存体力。”
稍后,枪声稀落下来,其他营连的阵地,枪声也是稀疏了很多。对面的郭松龄叛军也很默契的没有急于进攻,双方时而密集,时而稀疏的打着枪,向对方倾泄着弹药。
不温不火的战斗持续到午后,战场上的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源源不断增援来的奉军对叛军形成了包围之势。一阵猛烈的炮火之后,他们向叛军发起了冲锋。密集的炮火已经让大部分的叛军失去了战斗力,可还是有子弹从叛军的方向射过来,冲锋的奉军就不时有人倒下去。铁山尽可能的压低着身子,带领着手下的士兵们向前冲去,跑动中,他大声提醒着新兵们:“快分开,别靠的太近,都把腰弯下去,”跑在身边的一班长也跟着大叫:“快猫腰,都把身子猫下去。”
可惜,他们的呼喊没能传出去多远,便淹没在枪炮声里。铁山和一班长都很无奈,只能随着新兵们向前冲去。幸运的是,枪声渐渐的稀落下来,已经无路可逃的叛军纷纷扔下手里的枪,举手投降。
铁山吩咐一班长看管好俘虏,就急忙向连长所在的二排跑去,在刚才冲锋时,他隐隐约约的听到好像有人在喊:“连长中弹了。”他跑到一堆人前,推开前面的人,看到连长躺在地上,眼眶上有个弹孔,还在往外冒着血,人已早就失去了呼吸。
铁山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一眼,问一名班长:“你们徐排长呢?”
这名班长回答:“徐排长受了伤,被担架抬走了。”
“啥,你说什么?”铁山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伸手拽住了这个班长的衣领,一双发红的眼睛瞪视这个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