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还未及开口,帐外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由远及近。
一个妇人凄厉的哭喊声中夹杂着孩童的呜咽,那声音像是带着尖锐的倒钩,狠狠地抓挠着沈括的心。
沈括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上前一步对暴怒的胡亥说道:
“公子息怒!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紧要的是查明真相,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沈括斗胆请求,先去查看一下死者的遗体。”
胡亥怒火中烧,双目几欲喷火,但沈括的冷静让他稍稍恢复了理智。
他狠狠地瞪了沈括一眼,咬牙道:
“准了!但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本公子定要你偿命!”
沈括微微颔首,没有理会胡亥的威胁,转身快步走出营帐。
帐外,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年幼的孩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孩子瘦骨嶙峋,脸色蜡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无助。
妇人哭喊着,一遍遍地呼唤着死者的名字,那声音听得人肝肠寸断。
沈括走到妇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沉重地说道:
“这位夫人,在下沈括,误伤了你的丈夫,我……”
“你还我夫君!你还我爹爹!”
妇人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像是恶鬼一般,狠狠地盯着沈括,嘶声喊道:
“你为什么要杀他?他只是个猎户,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你为什么要杀他!”
沈括心中一痛,他只能再次深深地鞠躬,沉声道:
“夫人,千错万错都是沈括的错,沈括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尽全力补偿你们。”
他拿出身上所有的银子,递给妇人。
“大嫂,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权当是丧葬费,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说罢,沈括走到停放在一旁的担架旁,揭开了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
死者胸口插着一支箭,箭羽还在微微颤抖,鲜血早已凝固,染红了周围的布料。
沈括注意到,死者的衣着虽然简陋,但却干净整洁。
手上也没有老茧,并不像是经常打猎的猎户。
而且,他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这与他粗布麻衣的打扮格格不入,显得十分诡异。
沈括心中疑窦丛生,这死者不像是个猎户,但究竟是什么人?
他伸手想要拔出死者胸口的箭,却被一旁的妇人一把抓住,哭喊着阻止:
“别动!别动我夫君!”
沈括无奈地收回手,对妇人说道:
“夫人,请节哀,我需要检查一下伤口,才能判断死因。”
妇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沈括小心翼翼地拔出箭矢,仔细观察着伤口。
箭矢的箭头呈三角形,锋利无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猎箭。
而且,箭头上似乎还涂抹了一种黑色的药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沈括心中一惊,这药膏,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之前在皇宫里看到的一本古籍。
那本古籍记载了一种名为“冥魂散”的毒药,这种毒药涂抹在箭头上,可以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中毒身亡。
而这种毒药,正是宫中禁药,只有皇室成员才能使用。
难道……
沈括猛地抬起头,看向胡亥,却见胡亥正一脸阴沉地盯着他,眼中闪过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心中的猜想,却又在瞬间冷静下来。
此刻,他身处胡亥的猎场,四周都是胡亥的亲信。
贸然揭露胡亥的罪行,无异于找死。
他需要时间,需要证据。
沈括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立刻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重新盖上白布,遮住死者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刚开始,沈括的确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不安却在提醒他,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胡亥,历史上有名的暴君。
昏庸无道,残暴嗜杀,最终落得个身死国灭的下场。
沈括穿越而来,自然对这段历史了如指掌。
联想到死者身上那支涂抹了冥魂散的箭矢,以及胡亥方才片刻的慌乱,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沈括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眯起眼睛,脑海中飞速闪过无数念头。
良久,沈括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胡亥。
“公子,”沈括语气沉重。
“此事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也为了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我请求为死者设灵堂,由沈某亲自守孝三天。”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胡亥先是一愣,然后皱着眉头。
“沈大人,这恐怕有点不太合适吧。”
“你毕竟是大秦官员,为一个平民......”
“公子,”沈括不卑不亢地打断胡亥的话:
“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之计,唯有尽力弥补。”
“我愿在灵堂前日夜守孝,以表我的忏悔之意,还请公子恩准。”
胡亥面色阴沉,阴冷的目光落在沈括身上。
他沉思片刻,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毕竟,人确实是沈括“误杀”的。
沉默片刻,胡亥冷哼一声。
“好吧!来人,速去安排!”
沈括微微颔首,转身走向那悲痛欲绝的妇人。
“夫人,”沈括的声音低沉。
“请节哀,我会尽我所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
妇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沈括,眼神中满是怨恨。
“你……你真的会为我夫君守孝三天?”
“是,”沈括点了点头。
“我会为他守孝,也为我犯下的错误,赎罪。”
妇人闻言,心中的悲痛稍稍缓解,但眼神中依然满是怀疑。
沈括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扶起妇人。
几个时辰后,灵堂已经布置完成,虽然有些简陋,却也布置得庄严肃穆。
沈括亲手点燃香烛,对着死者牌位深深鞠躬。
“兄弟,安心上路!”
灵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沈括沉静的面容。
他跪在草席上,双目微阖,不像是在默哀,倒像在思考。
身旁,猎户的妻子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时不时偷偷打量沈括,欲言又止。
她的孩子则蜷缩在她怀里,小声啜泣着。
这场景,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
灵堂内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的啜泣声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沈括突然感觉到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