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大楼和特战楼之间由一条钢筋通道连接,形状曲折,中心镂空,大致呈回字形,时念踩着脚下的钢筋板,听到清晰的水滴声回荡在这个空间,地上的影子渐渐模糊。
漆黑通道中唯一的光源来自墙边的红色信号散灯,闪烁着危险的味道。
嘶嘶。
微弱细小的吐信声从身后飘来。
时念停下脚步,转身看去,红色光亮下哨兵的身影若隐若现,那条蛇绕着他的身体游窜,最后圈住他的手臂,倒三角的蛇头从他肩膀探出。
“你来了。”她加强精神防护网,藤蔓在通道的墙壁内蜿蜒生长。
“作为你的组长,我当然要亲自来祝贺你。”章柯紧盯着她,调动精神力压抑住对她信息素的强烈反应,“只是迟了些,你不介意吧?”
青蛇趋于本能从哨兵的身上滑下,往时念的方向游去。
“章组长,你应该知道,这会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一根藤蔓瞬间掐住青蛇的脖子,将它吊了起来,青蛇在空中剧烈扭曲,蛇牙龇起,黑紫色的蛇信不停发颤。
“嗯...”章柯低头一看,一根藤蔓已经缠上了他的腰,他深吸一口气,踉跄着抓住了身旁的扶手,“时念...我来就是和你谈条件的。”
时念面无表情靠近哨兵,藤蔓渐渐缩紧。
“我知道你已经给联邦监会递检了,明天我就会收到传唤.....”章柯抓住腰间的藤蔓,那双墨绿色的眼眸紧盯着时念,“时念,我手上有白婳的把柄......只要你提出撤检,或者替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时念打断。
“你要是真的有她的把柄,为什么不直接拿去威胁她?”时念看着无力地靠在护栏边的哨兵,轻笑一声,“章柯,你也知道你惹不起白婳,根本不敢在她面前叫唤吧。”
时念并没有让温川进白塔系统查询白婳的身份,她自己在副脑上就能查到,中心白塔的宣传片中白婳出现的时长不短,字幕还很贴心地介绍了她的家庭背景,她的父亲是联邦中央军团的团长,白将离。
时念想也知道章柯说的把柄是什么,他们的通讯应该都被他留档了,白婳是一个很看重名誉的人,所以章柯才会留下这份把柄。但以白将离那种级别的军职,或者说白家那种级别的地位,就算把这些对话都曝光又能怎样?反而还会激怒对方,只会被悄无声息地除掉。
“这样的把柄,连你自己都保不了,我要来干嘛?”她觉得有些好笑。
“时念,你太松懈了。”章柯舔了舔唇,调动所有精神力以维持住最后的理智,他只剩一张牌了,“你身上的秘密我也可以上报,到那时候向监会和辰家还能保得住你吗?!出了挪威那星,群狼环伺,你这只绵羊要怎么脱身?”
“你在意的荣誉,地位,可能会顷刻之间化为虚无。”他紧盯着她白皙的脖颈,眼底透出无尽的欲意,“但是只要你接受了我的提议,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你可以继续去追你的梦。”
时念垂下眼,哨兵的唇快要凑到她的脖颈。
“章柯。”时念掐住他的下巴,“我真想让你说不出话。”
“是吗?”他的唇碰到她的手腕,颤栗着,“那来试试?”
时念抬手给了哨兵一巴掌,章柯吃痛往后倒去,脸上的麻痛牵动出身体的强烈反应,他的绿眸翻出些许水光,视线里女孩的身影在闪烁的红灯下逐渐模糊。
时念收回藤蔓,青蛇在钢板上挣扎片刻,翻过身,朝她爬来。
它攀上她的鞋面,吐出信子,忽然被她猛地踩住尾巴,青蛇剧烈地摆动着头,下意识咬向她的脚背,又被一根藤蔓拉住了脖子。
“啊!”哨兵发出一声近乎痛苦的喊叫。
“你要是觉得那对我来说是致命的弱点,你就去告吧。”时念盯着他满是虚汗的脸,她松开藤蔓,一脚把那条蛇踢开,“看看是你先进联邦监狱,还是我先被恶狼吃掉。”
他能知道她什么秘密,无非就是她的精神体和哨兵们匹配度都很高罢了。就算章柯审讯的时候说了这些,联邦监会也根本不会受理与案件无关的信息,她不信联邦愿意耗费那么多资源让她去给所有哨兵都做一次匹配度测试,她现在又不是白塔向导。况且,向导的测试都是要通过向监会的,她完全可以让温川拦下来。
只要不测试,哨兵们都只能感觉到一个大概的区间,只是觉得她和他们很适配罢了,并没有证据。
“时念....”章柯喘息着,青蛇再次爬向她,尾巴很轻地圈住了她的脚踝,“你就这么讨厌我...”
“明明在我精神图景里打下标记你会更安心。”
时念看向那条已经攀到她小腿的青蛇,忽然沉默了,她注视着青蛇的眼,那条蛇温柔地吐着信子,好似在邀请她。
“来吧。”哨兵的声音很哑,“就差这一步了,时念。”
“标记我,控制我......”
“就像你牢牢把控住你身边的那些哨兵们一样。”
青蛇的尾巴环着她的大腿,尾尖颤动。
时念召唤出藤蔓,缓缓靠近他,哨兵的身体忽然猛地抽动一下,他紧咬着唇直接伸手抓住了藤蔓上的尖刺,将她拉近。
时念下意识扶住护栏,她瞥见底下那抹深不见底的黑,一阵风吹过,隐约的窸窣声响起,一滴水打在她的鼻尖,滑进了哨兵的唇缝里。
“章柯。”她死盯着他的脸。
“....嗯...”他被她身上的玫瑰香包围,思绪飘远,青蛇缱绻缠绵地在她身体游动着。
“第一次见你,我就开始讨厌你了,我的直觉果然没错。”
藤蔓将哨兵的手臂捆住,她扯起他的衣领,又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受审讯前要经过精神测试?又想给我下套。”
空气静了几秒。
“时念...”哨兵忽然笑出了声,“我以为像你这种还把路影放在身边的人,会很容易冲动呢.....我真是看不透你...”
他的最后一张牌,出完了。
“你真的不担心吗?哪怕路影对宁远有一点感情呢?你不知道吧....其实路影和宁焰的关系比你想象的好。”
她的五指穿过他的后脑勺,狠狠揪住他的短发。
“章柯,你真的太恶心了。”
藤蔓将吐信碰触她的青蛇直接甩到了栏杆外,她一脚踢向哨兵的腹部,栏杆发出的碰撞声回响在冷寂的通道内。
“呵...”章柯冷笑一声,他的绿眸注视着一米多外钢板上的那团黑影,“时念,承认吧,你不放心他,你敢说你没有介意过他是宁远的养子吗?你敢说你就没有一瞬间想要他离开你的身边?”
那团黑影很轻微地动了动。
时念没有说话,她直接转过身,走进红灯照不到的那团黑暗中。
“路影。”她伸出了手。
周围安静得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
白发哨兵悄然出现,那双手垂在腿边微微发颤,他浅褐色的双眸泛着红意,很快地将头埋了下去,无法面对她。
时念牵起他冰冷的左手。
“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