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生物考试,李修然在考试结束前两分钟,向监考老师举起了手。
今天上午的监考老师发卷慢,收卷也慢,怕余杲杲久等,李修然仔细检查了一遍答题卷后,表示要提前交卷。
监考老师听到他要交卷,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提醒他:“还没到时间。”
李修然问:“有规定不允许提前交卷吗?”
监考老师哑口无言,细想一番,好像还真没有这种规定,又看他是理科生里的第一名,监考老师答应了。
卷子收走后,李修然拿过放在讲台上的书包,离开了教室。
他一走,孟自远也紧跟着举起了手,说要交卷。
这次月考的生物不难,他写得很快,正百无赖地用笔尖戳着橡皮打发时间,就看见李修然交卷走人了,才恍然顿悟,好像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提前交卷的闸口一开,好几位完成考卷又归心似箭的学生们都纷纷举起了手。
监考老师悔恨万分,就不该同意李修然提前交卷。
考试期间的教学楼,阒寂无声,隐约之中只能听见笔尖划过试卷的声音。
李修然不疾不徐,拾级而上。孟自远同他拉开几步距离,饶有兴味地跟着他,好奇他提前交卷的原因。
跟李修然虽然只有几面之交,几次交锋算不上激烈,但也绝不和谐。
几次交锋下来,孟自远笃定自己者为强劲对手是个十足的好学生,提前交卷不是李修然的行事风格。
考试还没有结束,李修然在自己班级门口站定。
孟自远没有走过去,而是抄手抱胸,身子斜靠在自己班级门口外的走廊栏杆上,等待着李修然的下一步动作。
考试结束的铃声终于响起,一分钟后,有考生走出考场。
李修然依然没有动作。
几秒后,余杲杲从最后一间考场走出,走到李修然身边,两人说了什么,便一起从东面楼梯下楼。
孟自远愣了一下,没有搭理同学的招呼。
原来是这样。
再见到余杲杲和李修然,是在校门口。
孟自远和张千帆是邻居,两家人关系好,便约定轮流接送孩子,这周轮到孟家接孩子。孟自远的父母都在国外工作,接送上下学的工作自然落到了姐姐孟其深的身上。
张千帆眼尖,先发现了他们,“余杲杲,李修然!你们是要去外面坐公交车吗?”
“对呀!”余杲杲莞尔,“你们在等家长吗?”
孟自远回答:“等我姐。你住哪?我让我姐送你一程。”
站在一旁沉默的李修然突然开了口,目光依然是凉的,“不用了,不顺路。”
余杲杲疑惑地“嗯”了一声,抬眸看着李修然,好奇他是怎么知道不顺路的。
接收到她充满疑惑的目光,李修然朝她轻轻点头,似乎在说“我就是知道”。
张千帆信以为真,略带惋惜地说:“那太遗憾了。”
孟其深的车是在这时候来的,她半降副驾车窗,朝他们招手,“阿远,千帆,上车。”
车子驶出几百米后,后排的孟自远突然问孟其深:“姐,你工作累吗?”
孟其深愣了几秒,随后心头一暖,弟弟果然长大了,都会关心姐姐工作累不累了。工作哪有不累的,但孟其深却道:“不累的。”
“姐,你工作太累了,以后就不用来接我了,我可以自己坐公交的。”
孟其深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孟自远,她刚刚说的是……不累吧?
她讲错了还是孟自远听错了?
闭着眼补觉的张千帆猛地睁开眼睛,表情复杂地看着孟自远,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孟自远瞥了他一眼。
张千帆清清嗓子,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喜欢余杲杲?”
“嗯。”孟自远答得坦然又迅速。
孟其深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回过头看着孟自远,她还母胎单身呢,臭小子先搞上暗恋了?
“不是我说……你们谈这些,能不能避着我点?真不怕我告你们爸妈啊?”孟其深手扶着脑袋,状若无奈。
孟自远神色自若,“忘了车里还有个你。”
那首歌怎么唱的?
孟其深切了首歌。
等到车内响起那句“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孟其深才满意地点点头,开车离去。
另一边,虽然校门口就有公交车站,但是李修然带着余杲杲又往前走了800多米,走到首末站搭乘公交车。
“为什么不在校门口坐车?”余杲杲问。
李修然反问:“你看校门口的公交车站有人吗?”
余杲杲回头看,公交车站空无一人。
李修然解释:“公交车班次少,学生多,大家怕自己挤不上车,就会多走几步路到首末站,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去首末站等车了。”
余杲杲收回视线:“这就是内卷啊!明明大家都可以在校门口等车。”
到了首末站,看着清一色的校服,余杲杲惊讶地张大嘴巴,“这么多人?我们能挤上去吗?”
李修然是久病成医了,挤公交向来不会输,也早已习惯拥挤如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
但是余杲杲一直都是父母接送的。
他突然心生悔意,怎么能让公主挤公交,刚刚不该一时冲动替她拒绝了孟自远。
明明不顺路的是他和余杲杲。
公交车司机拿着保温杯上了车,学生们争前恐后地地涌上前。
李修然捉住余杲杲的手腕,把人带到公交车后门处,另一只手虚掩着推搡的人群。
余杲杲忽地笑了,小声地对李修然说:“你这样,好像保镖哦。”
李修然低头看自己的姿势,是有几分保镖的意味。
55路公交车实行有人售卖制,李修然将两人的公交卡递给售票员,“到清……到客运中心。”
公交车里挤满了人,余杲杲把书包背在前胸,后背紧贴着李修然,黑亮的眸子看着窗外的景色。
那股好闻的桃子味不受控制地往李修然鼻腔里钻,他僵硬地握住公交车吊环,一动不动,生怕把公主碰坏了。
二十分钟后,公交车抵达清溪南村,学生们一个接一个的下车,余杲杲扯扯李修然的衣角,询问:“我们要下车吗?”
李修然摇头,“不下,后面有座位,过去坐吧。”
余杲杲像一摊软泥,瘫坐在座椅上,“还是坐着舒服,我脚都站痛了。”
她随口的一句,李修然心里却是一惊,悔意更深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两人在客运中心下了车。几分钟后,73路驶来,两人又上了车。
余杲杲没怎么逛过市区,此刻正新奇地东张西望。
公交车上虽然空了很多,但依然还有同校的学生。
李修然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看她,只敢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无端地,他想起卞之琳的那首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