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絮芬然而落,一缕冷风卷着梅花残瓣飘入宫室。
清欢斜倚在紫檀贵妃榻上,指尖红玉护甲正轻轻刮蹭着白玉案几,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青铜兽炉吞吐着果然香,袅袅青烟掠过她鸦羽般的鬓角,衬得那双上挑的凤眸愈发幽深。
\"此事你做得好。\"
盛泉躬身立在珠帘外,嘴边笑意被跳动的烛火映得发亮。
他躬身感受着皇贵妃唇畔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只觉得高兴。
为着自家主子办事,得了夸赞自是欢喜。
满室烛影印在金丝暖帘上,顿时叫人暖意生心。
\"那尤家仗着泠嫔在外头作威作福,也该让他们尝尝苦头了。\"
清欢忽而抬手拨弄案上鎏金烛台,焰芯\"噼啪\"爆开几点火星,正落影进她毫无波澜的瞳仁里。
\"娘娘说的是,只是...\"盛泉咽了咽唾沫,腰弯得更低,
\"此事一过,怕是皇上会将抚恤嘉赏于泠嫔啊!\"
他话音未落,窗外骤然刮起狂风,震得博古架上汝窑梅瓶微微发颤。
\"无妨。\"
护甲叩击白玉的声响陡然停住,清欢垂眸凝视烛泪蜿蜒流下鎏金鹤颈,\"不过是些小恩小惠罢了。\"
她忽而轻笑,染着丹蔻的指尖抚上梅朵得叶瓣,
\"本宫倒盼着皇上多赏些——赏得愈多,那起子眼皮子浅的,才愈要闹起来呢。\"
花绒执着香檀梳立在妆台前,菱花镜中映出她欲言又止的模样。
鎏金缠枝烛台上牡丹红烛已燃了大半,将清欢鬓边累丝金凤步摇映得流光溢彩。
\"娘娘,\"
她终于开口,玉梳穿过如瀑乌发时,\"奴婢多句嘴,虽说尤嫔来日里没了氏族...\"
“可这般得人物不若早些除去……”
铜镜突然映出清欢似笑非笑的神情,惊得她腕间翡翠镯子磕在妆奁上\"当啷\"一响。
\"你这想法倒是与本宫不谋而合。\"
清欢忽而转身,满头珠翠在烛火中晃出泠泠冷光。
她信手拈起妆台上那合欢金髓钗,玉手缓缓在发髻比对。
\"只是...\"
发钗递于花绒手中,缓缓插入发髻,\"无子所依之人——\"
金丝楠木窗棂外忽有宫人细碎声经过,明明灭灭的光影掠过她唇畔冷笑,\"想必有人会比本宫更加捉急。\"
纷飞声遥遥传来,檐下铜铃在雪絮中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花绒望着镜中美人倩影,忽见一滴红蜡正巧坠在美人眸间,更似仙子下人间。
……
“皇上,今日乃满月之佳期,依例,当临皇后娘娘寝宫才是。”
三宝躬身,言辞恭谨,小心翼翼地进言。
“哦?”
皇帝微微蹙眉,似在凝思,少顷,缓缓开口道:“朕确已久未踏入皇后宫中,不知如今……”
沉吟片刻,皇帝霍然起身,抬手一挥,道:“也罢,即刻前往。”
待至凤仪宫,但见宫内四处高悬宫灯,明光熠熠,照得宫殿亮如白昼。
那彩凤屏风,于烛火映照之下,愈发栩栩如生,恰似即刻便要振翅而飞。
彼时,易安正静坐在妆台前,身着淡云青花鸟纹宫装。
铜镜中,女子娇颜婉美,素雅婉约,倒叫人想多瞧上几眼。
“本宫今日头一回着此衣物……不知皇上可会喜爱。”
易安轻轻抚着衣角,对着镜中自己,喃喃自语,神色间隐隐透着忐忑。
一旁的素秋见状,为她簪上一支素云玉钗,笑意盈盈宽慰道:“娘娘平素多着华丽之服,今日忽而换上这素雅装扮,更显独特。
依奴婢愚见,皇上见娘娘这般模样,定会忆起与娘娘往日诸多美好。”
二人正说着,忽闻门外高声传呼:“皇上驾到——”
易安闻听此言,双颊顿时泛起娇羞红晕,急忙起身,款步迎出,盈盈拜倒,轻声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安……”
她微微抬眸之际。
皇上眉眼间微闪,一抹情绪稍纵即逝,开口问道:“皇后今日为何作此打扮?”
言罢,身旁宫人会意,悄然退下。
“皇上…”易安微微颔首,眸光低垂,旋即又抬眸,侧首间,嘴角噙着一丝娇笑,轻声道:“臣妾虽忝居皇后之位,然于皇上跟前,亦是妻子。
如此装扮,皇上可还喜欢?”
皇上眉头微蹙,那神情一闪而过,旋即说道:“皇后喜爱便罢。只是,你身为顺安之后……”
话至此处,皇帝目光忽落于那微微凸起的腹部,不禁伸出手掌,轻轻抚上,柔声道:“虽说你穿着也是好看,可如今还怀着子嗣,还是要多顾惜身子,莫要让朕和太后担忧才是。”
“……”
“是,妾身定当顾惜身子,不负皇上所望。”
易安言罢,眸中隐隐晕起几分期许,轻声道:“皇上久未至此,可要与他说说话?
这孩儿近日尤为活泼,时常踢打妾身,想来定是思念阿玛了。”
皇帝听闻,倒也未拂其意,抬手柔柔地抚上那隆起的腹部,温声道:“你这小顽皮,须得好生听话,切莫叫你额娘不适……”
易安见状,不禁抿唇,展颜婉笑。
心中暗自思忖:皇上到底还是顾念我的……
二人浅聊些许,皇上道:“就寝吧。
你还怀着身孕,早些睡莫累着身子。”
二人合衣同寝,皇上说着话虽是关切,可易安总觉有些不同…皇上待她真如往昔吗?
不行…那人必得早早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