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苔的湿气顺着玄铁战靴往上爬,陈十三握着狼首佩剑的五指微微发颤。
护心镜里坍缩的星云凝成酒泉城徽时,林婉儿发间的翡翠珠串突然迸出七道霞光,将悬在众人头顶的卫塔虚影照得纤毫毕现。
\"主上,这塔楼本该在三百里外。\"铁苍雄攥着陌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刀刃上映出的祁连山影正如镜中所见,诡异地朝东倾斜了三十里。
灵物精灵化作的鸾鸟突然振翅,衔着剑穗在众人头顶盘旋三周,洒落的荧光竟在半空凝成\"岁移星转\"四个古篆。
马蹄声撞碎晨雾时,陈十三已经嗅到风里裹挟的铁锈味。
二十丈外的土坡后转出个挑柴的老农,看到他们腰间悬着的玄铁令牌,手里捆柴的草绳突然断成三截。
\"军爷...军爷们可算回来了!\"老农踉跄着扑跪在青石板上,额头将昨夜积雨砸出浑浊的水花,\"王霸那伙人半月前占了西市粮仓,李雄带着马匪把官道截成七八段...\"
林冲的陌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刀柄镶嵌的虎头双目射出红光,将三里外城墙上的新漆照得猩红刺目——本该绘着玄鸟图腾的墙垛,此刻赫然盘踞着三条交错的青鳞蟒纹。
\"看来有人急着改旗易帜。\"陈十三用剑鞘挑起老农跌落草帽,瞥见内衬用朱砂画着歪斜的符咒。
翡翠珠串突然在林婉儿腕间收紧,灵物精灵化身的鸾鸟尖啸着冲向云端,羽翼掀起的罡风将五里外的炊烟撕成缕缕残絮。
当第一支响箭擦着林冲护肩钉入槐树时,陈十三正用剑尖丈量青石板上的裂纹。
三百披甲武士从巷陌涌出的阵仗,惊得灵物精灵翎羽间迸出万千星火,却在触及陈十三背影的瞬间化作温顺的流光。
\"陈将军别来无恙?\"王霸金甲上的蟠龙在朝阳下泛起血光,他手中丈八蛇矛挑着的,正是凉州府库的青铜钥匙,\"听说将军在三百里外陷了三个月,这凉州总要有人主持大局。\"
林婉儿突然轻咳一声,袖中滑落的罗帕被风卷着飘向敌阵。
众人尚未看清,那方素帕已裹住蛇矛尖端,帕角绣着的并蒂莲突然舒展枝叶,生生将玄铁打造的矛头绞成麻花。
\"王某的蛇矛...\"王霸暴退三步,却见陈十三解下护心镜平举当胸。
镜中坍缩的星云此刻正缓缓旋转,映出的凉州地貌竟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变幻。
当祁连山虚影在镜中轰然归位时,三十里外真的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
铁苍雄突然单膝跪地,陌刀插入青石板的刹那,刀身映出的山川虚影如活物般游走。
众人脚下突然浮现覆盖半座城池的阵图,灵物精灵化作的鸾鸟每掠过一处阵眼,就有青色火焰沿着地脉燃成锁链。
\"凉州地脉认主了!\"不知哪个老兵突然嘶吼出声,陈十三剑穗上的鸾鸟尾羽突然暴涨三丈,扫过之处,敌阵中所有兵器都蒙上厚厚的冰霜。
王霸的金甲开始渗出细密血珠,那些青鳞蟒纹竟如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惨叫。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陈十三剑尖垂落的露珠恰好滴在阵图中央。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酒泉城卫塔的虚影突然凝实三分,将王霸等人笼罩在青铜色的阴影里。
林婉儿拾起老农的草帽,指尖拂过符咒的瞬间,朱砂痕迹突然燃烧成通往城西粮仓的路线图。
铁苍雄的陌刀仍在嗡鸣,刀身上的虎头红光已指向东南。
陈十三摩挲着护心镜边缘新生的云纹,听着地脉深处传来的呜咽——那是被篡改的山川在向真正的主人泣诉。
陈十三剑锋所指之处,地脉青焰如活蛇游走。
林冲陌刀卷起三丈罡风,刀气掠过西市残垣时,竟将王霸残部藏身的酒旗绞成齑粉。
铁苍雄率三百玄甲卫踏着地脉阵图推进,每一步都震得敌阵中青蟒旗杆寸寸龟裂。
\"东南巷!\"林婉儿突然扬袖,腕间翡翠珠串弹射出七颗玉珠,在半空拼成凉州城微缩舆图。
灵物精灵化身的鸾鸟尖啸着俯冲,羽翼扫过之处,藏匿在民房屋顶的弓弩手纷纷坠入青色火网。
陈十三并指抹过剑脊,护心镜中坍缩的星云突然投射在城楼上空。
酒泉城徽化作百丈虚影压下时,负隅顽抗的叛军兵器齐齐脱手,钉入青石板的刀剑竟自动拼出\"天命归陈\"四个大字。
当最后一面青蟒旗在城头燃成火球,铁苍雄的陌刀已劈开府库铜锁。
堆积如山的粮秣让老兵们红了眼眶——王霸私藏的三十万石粟米,此刻正在朝阳下泛着金灿灿的光。
\"将军神威!\"不知谁起的头,满城百姓突然从残破窗棂后涌出。
卖炊饼的老妪将蒸笼掀翻在地,黄澄澄的粟米饼滚了满街;扎羊角辫的女童把珍藏的饴糖塞进玄甲卫战靴;就连城隍庙的跛脚庙祝都拖着铜钟沿街敲打,钟声震得屋檐残雪簌簌而落。
林婉儿倚着粮车轻笑,指尖拂过罗帕上重新绽放的并蒂莲:\"主上可闻到庆功酒香?\"她鬓间翡翠珠映着朝阳,将陈十三玄铁护腕照得碧透。
灵物精灵化作的鸾鸟正在粮堆上踱步,每落下一爪便有青穗破土而生。
庆功宴摆在卫塔之巅时,北斗七星恰好悬在飞檐角。
陈十三摩挲着新铸的凉州虎符,看林冲用陌刀挑起十坛烈酒分赏将士。
铁苍雄醉醺醺地舞动陌刀,刀风竟将云层劈开裂隙,露出背后异常明亮的紫微星。
\"将军,塔楼阵法有异动。\"亲卫低声禀报时,陈十三的护心镜突然沁出寒意。
镜中星云逆旋形成的漩涡里,缓缓浮现出半张布满星斑的老者面容。
青铜灯树突然同时熄灭。
灵物精灵尖叫着撞碎琉璃窗,翎羽间迸发的星火照亮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宴席中央的佝偻身影。
老者手中青铜罗盘嗡嗡震颤,盘面二十八宿竟渗出暗红血丝。
\"三年...\"老者嗓音如同锈刀刮过陶瓮,枯指点在罗盘中央的瞬间,整个凉州城的犬吠突然戛然而止,\"三年前将军修补的裂缝,不过是万千孔洞中最细小的那道。\"
林婉儿腕间珠串突然绷断,翡翠珠坠地的脆响中,众人分明看见每颗玉珠里都映着不同的破碎山河。
陈十三按住震颤不止的狼首佩剑,剑鞘上凝结的冰霜正缓缓拼出星图残章。
老者身影开始虚化时,罗盘迸发的血光在梁柱间烙下深痕。
陈十三伸手欲抓,却只握住半片枯萎的紫薇花瓣——那花瓣背面用星屑写着\"归墟\"二字,触手竟重若千钧。
\"主上?\"林冲的陌刀还挑着半倾的酒坛。
陈十三将花瓣碾碎在掌心,看星屑顺着地脉阵图渗入砖缝。
西北天际忽有流星坠向祁连山,拖曳的光尾隐约拼成青铜锁链的形状。
夜风卷着庆功宴的余温掠过城垛,陈十三在卫塔最高处站到晨露浸透战袍。
护心镜里新生的云纹正缓慢吞噬着昨夜星图,而灵物精灵化作的鸾鸟始终在百丈高空盘旋,仿佛在警惕着云层后某种不可名状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