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说什么呢?
当年一意孤行,对景王一见钟情,非君不嫁。
那时候的冯华珍多骄傲多自信。
她不觉得自己比不上盛娇。
一样都是名门清流出来的千金小姐,凭什么她就要屈居盛娇之下?若不是为了心之所爱,她又何必委屈自己在侧妃的位置上待了这么久!
费尽心力地拆散了他们俩,阖府上下,唯有她冯华珍距离正妃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可这一步之遥,她走了三年多,还是未进一步。
侧妃,还是侧妃!
哪怕圣眷优渥,让她入了玉牒,成了皇家的一份子,还是改不掉侧妃是妾的事实。
她原以为,没有了盛娇,自己就会是下一任景王妃。
可没想到,等三年多,努力了三年多,最后却替别人做了嫁衣裳。
英国公嫡女入主景王府,为景王正妃。
听到这则旨意时,冯华珍整个人都傻了。
如今回想起来,那一日的种种都透着一股不真实,像是雾里看花,仿若做梦。
她终于没能忍住,去问了魏衍之。
魏衍之轻描淡写地告诉她:“虽说别家有将妾室扶正的惯例,但……我想了想,还是免了吧,妾室扶正虽也有,但到底不好听。你放心,等曹氏过门后,她管她的,你管你的,你们俩互不干扰。”
冯华珍当场就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后来,她就抱病不起,把自己憋在屋内足足一个多月。
直到魏衍之向圣上请旨,说是想在淮州城办大婚,顺便将那御府院重新修缮。
冯华珍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如今曹氏为正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那她就不能摆出一副不容人的模样。
那天晚上,她就穿上盛娇喜欢的衣衫,跪在魏衍之的书房门外,直到后半夜,那男人终于心软了,亲自出来将她抱了进去。
这一夜有多风流旖旎,自不必说。
哪怕冯华珍再怎么不承认,模仿盛娇也是她重新得宠的关键。
复宠后,冯华珍能清晰的感觉到这男人对自己远不如从前。
随着婚期临近,他越来越的时候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她花了大价钱,撬开了魏衍之身边那位师爷的嘴,才知道魏衍之一直在寻找当年他与盛娇大婚时用到的各种物件,甚至连每个环节都不愿错过,都让师爷挨个记录在册,不容出错。
冯华珍这才明白,原来所谓的替圣上修缮御府院什么的,都是借口。
御府院在淮州城。
盛娇,也在淮州城。
这男人想做什么,一目了然了。
大家都清楚,所有人都明白,只是谁也不说。
知晓真相后,她当然伤心愤怒过,可那又怎么样?
她没这个本事劝阻,只能偷偷跟在随行的车队里,悄悄地跟了过来。魏衍之发现她时,车队已经到淮州城门口了。
没法子,只能将她留下来。
又把这新收拾出来的偏殿给她居住。
哭了好一会儿,冯华珍已经浑身脱力。
霜琴赶紧将她扶了起来,在床榻上躺好,又命其他小丫鬟送了热茶热水过来,便屏退众人。
那些奴婢们才不想伺候发脾气的主子,闻言,立马散了。
这并不大的偏殿内,只剩下她们主仆二人。
霜琴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梨糖水给冯华珍,口中叹道:“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早就知晓是这样的,这般闹腾,王爷未必会心疼,可您的身子是实打实受罪的呀。”
冯华珍枯坐着,身后靠着一只丝绸棉絮制成的隐囊靠枕,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哪怕吃着梨糖水,也觉得心头喉间一片苦涩。
勉强灌了几勺下去,她推开了霜琴的手,摇摇头。
“姑娘!!”
“霜琴,你伴着我这些年了,瞧我如今可还像个笑话?”
“姑娘就知道胡说,您要是像个笑话,那天底下不知多少人都成了笑柄了。”
冯华珍苦笑:“我不与天下人比,我只与盛娇比,与曹樱菀比!!”
说着,她坐正了身子,“可怜我算计到今日,什么也没有,还是个侧妃的位置。盛娇是走了,都与他和离了还放不下。为了给她腾地方,怕她受王妃的刁难,还特地求了英国公家的女儿为正妃。”
“呵,打量着别人看不出来么?他是知晓曹樱菀那个性子,不会跟盛娇计较。往后哪一日,他想再将那个女人迎回府中,也不会有什么难处。”
“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步都算到了。”
她捂着心口,垂泪不断,“可他什么时候为我这样费尽心思过?”
霜琴说不出话来。
沉默好一会儿,冯华珍叹了一声:“罢了,自己选的,我能怨谁?正妃之位我暂时拿不到,但盛娇也别想这么轻易就回王府!”
刚刚还一片凄风苦雨,说到最后,她语气顿时凌厉冷酷。
霜琴忙道:“那弃妇可是戴罪之身,连淮州城都出不了的,哪里还能回王府?姑娘您别多虑了,如今要紧的,还是赶紧怀上一个孩子。”
哪怕是侧妃,只要能生下景王血脉,往后在府里的地位也不是一般人能动摇的。
冯华珍之所以没能从侧妃扶正,其中一个很要紧的原因,就是她入府数年,不曾有孕。
但凡有个一子半女的,说不准当年就能被扶正了。
只不过这话霜琴不敢说得太直,只能这样温言软语地劝着。
闻言,冯华珍的眼睛腾地一下亮了。
她双手接过梨糖水,一饮而尽:“说得对,母亲那会子给我的药方还在,赶紧吃着,我要早日有孕!”
此刻,曹家的马车稳稳停在了崔家偏门外。
盛娇与曹樱菀辞别。
曹樱菀今日作女子装扮,再不好如平日里那样掀起帘子就跟她说话,端庄着叮嘱了两句,两人就此别过。
刚跨进大门,桃香迎头过来,在那漆黑一片的过道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差点没把盛娇吓坏了。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只听桃香带着哭腔:“娘子,你可回来了,这都后半夜了,你、你……”
她这才明白,桃香原来一直都没安歇,一直都在等她。
心头顿时融暖一片,她捧着桃香的小脸,替她轻轻拭泪:“傻瓜,我这不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