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唯一能救瑾川命的宁夫人... ...?
四目相视,宁夫人朝她点了点头。
而昏迷的十七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紧紧架住,头无力垂下,就这么在女人和男孩的身前带出了庙会。
女人蹲下身子,为男孩理了理衣领,忍着快要溢出的眼泪哽咽道:“瑾川,你先去外面待会,娘等会再来找你。”
男孩一向听母亲的话,并且他对那个被拖出去的人有些好奇,想追上去看看。
也许速度太快,这一出门不小心迎面撞见往里走的女孩。
女孩被他撞得险些倒地,幸而被身旁的婢女搀扶,才免了这一遭。
稳住身形后,女孩生气地抬头,正准备斥责,却对上了男孩歉意的眼神。
“抱歉。”
她的怒气顿时消散,反而有些害羞地笑了笑,轻轻说了句:“没关系。”
如此这般,两人一来一往便聊了起来。
他们避开下人的尾随,走进一间偏房,谈论着彼此都未曾经历的奇事。
直至女孩言及日后,言及未来。
男孩的眼神方才渐渐落寞。
女孩察觉出不对劲,轻声询问:“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男孩摇摇头,不想多说。
可女孩却想知道,她轻握男孩手腕义正言辞:“那是为何?你好像不太开心。”
面对女孩的执着追问,男孩叹了口气,道出实情:“我爹娘这三天虽然没有告诉过我,但我能感受出来,我... ...”
“你如何?”
“我快要死了。”
话落,女孩惊愕捂嘴。
三日来,他的爹爹无时无刻都在问他,还有没有想做的事?想见的人?
虽未明说,但他早已猜到。
不过他无所谓,人嘛,早晚都有一死。
可女孩却被吓到,她毕竟才八岁。她只知道死亡很可怕,代表永远见不到爹娘,代表孤寂。一想到这个小哥哥要死,女孩的眼眶就红了起来。
“一定有办法的。”女孩咬着嘴唇,眼泪越流越多。
男孩慌了,他会骑马射箭,会爬树打架。可他就是不会哄人。
无奈间,他冲她笑了笑安慰道:“不过还有机会,我师父和我娘好像在找什么人,也许那个人能救我。”
女孩一听来了希望,“是谁?瑾川哥哥快告诉我,我回去跟我娘亲说,让她帮你找!我娘亲认识可多人了!”
“我也不知道,好像叫什么宁夫人?”
女孩瞪大眼睛,宁夫人?“你说的是望月山庄的宁夫人?”
男孩茫然点头。
女孩瞬间大喜:“瑾川哥哥,你会没事的,我会救你!”
说完,便高兴的跳了起来,径直往门外冲去。
男孩还不知她怎么了急忙追上去:“为何这么开心?”
“瑾川哥哥,你说的宁夫人是我娘亲。”
男孩已然认命,他从未相信过奇迹会降临。然而,当机会真的来临,他却难以置信。
女孩似乎比他更为欣喜,轻牵男孩的手腕,缓声道:“若有将来,瑾川哥哥想做什么?”
“将来... ...”男孩失神,自他为白倾尘解毒的那一瞬起,自梵天宗都束手无策之时,他便未曾想过将来。
此刻,他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有未来。
看着女孩信誓旦旦的双眼,男孩想了想,从腰侧取下母亲为他缝的香囊。
“这个你拿着,我若没死日后定来找你。”
女孩开心接过。“一定会的。”
当她回到庙会时,只见娘亲盯着佛像发呆。
她立即跑去牵起娘亲的大手,说着她方才遇到的小哥哥。
宁夫人笑了笑,“你想救他?”
“嗯!娘亲救救他好吗... ...”
“淮茹,你在轻易许下承诺前,有没有想过自己能不能承受?”
女孩疑惑,好似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你可知救他,需要你自己的血。”
“我的... ...血?”女孩犹豫了一下,小手害怕地抓紧了衣角。
“你还想救他吗?”
“我... ...”
到底才八岁,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宁夫人见女儿面露惶恐,将她抱起安慰:“放心,他不会有事。”
听到娘亲的保证,女孩这才重新瞪大眼睛:“真的?!”
“娘亲何时骗过你。”
庙会外头,那满头银丝的老者在亲自尝了一片赤阳草的叶子后,重重点了点头。“瑾川有救了。”
女人大喜,一时兴奋,手中端着的碗面溢出了几滴鲜血。
而老者的面目却一直凝重:“不要高兴得太早,这宁夫人什么都不要却只要你的一个承诺,日后怕是难以偿还。”
女人轻轻摇头,“不管怎样,只要瑾川能活下去就好。”
男孩在庙会外的石阶上席地而坐,望着身旁来来往往的人群,闻着四处飘来的烛火香气。
他不禁对这世间有了一丝不舍。
女孩对他的承诺让他有了期待,可他又担心这一切只是虚幻泡影。
不知坐了多久,母亲与师父来到他身侧。
当女人将那一碗血递到男孩面前时,没有谁能懂他此刻的震撼。
他的心绪已经乱飞,整颗脑袋都是那女孩的身影以及她说的话。
“瑾川哥哥,我能救你。”
“你要找的宁夫人是我娘亲。”
“若有以后,瑾川哥哥想做什么。”
“... ...”
在喝下混着赤阳草的血液时,男孩心脏跳的剧烈。
他在想,等他好了,一定要去趟望月山庄问问她,萍水相逢,只此一面,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来救他。
只是,在血液过喉后的一瞬间,他忘却了世间所有,忘却了一切。
包括他的双亲,他的师父,他的好友,以及那个让他震撼的女孩。
放完血的十七被送回了望月山庄。
那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架着他,走到西院门口后,便毫不留情地将他扔在了地上。手臂上随意绑着的布料,早已被鲜血染红,不过,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趴了一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
眼珠子在眼皮底下动了动,随即慢慢睁眼。
入眼的便是五步开外,掉落一地的饭菜。
碗也碎成了几块,米饭和青菜已经与泥地混为一体。
他咽了口唾沫,肚子一并响了几声。
趴了一会,待思绪完全清醒后才慢慢从地上爬起。
受伤的手肘刚移动,便传来痛感。
这份痛楚让他想起了昨日被放血时的场景,一瞬间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去,解掉了手臂上染红的布料,伤口已经结痂,和之前的疤痕一比,着实有些触目惊心。
昨日淮茹与宁夫人之间的相处,便让十七心中万般不适。
在看见这伤后,不知为何突然泛起不满。
手中的布料被他丢在地面,泄气般狠狠踩了几脚,好像这样就能把内心的不适和不解发泄出来。
不巧,被刚走来的宁夫人撞见。
这些举动在她眼里,成了对她的不满,成了十七的没规矩。
她冷冷望着耍着性子的十七,等他发泄完后才厌恶似的开口:“转过来。”
此时的十七还没有名字,淮之她自是叫不出口。
嗓音是从十七身后传来,闻声,他身形顿时一僵,颤抖着眼皮慢慢转了过去。
果不其然,对上的是宁夫人冷着脸的眸子。
他没读过书,认不了几个字。他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去问宁夫人为什么。
为什么最近几天他明明表现的很好,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也不像两三年前的自己,跑去琉璃阁哭着闹着只想要个原因。
他明明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还要罚他。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强装内心的不适。如果他读过书,一定会知道,这种感觉便是委屈。
两人面对面而站,十七倔强的仰头与宁夫人对视,他想说:凭什么我与淮茹都是你的孩子,你对她可以笑,对我只有冷眼。
你恨的是御南王,为什么要恨我!
我还要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身子颤抖的越发厉害,他真的想要将心中的所有不适倾泻而出,但最终,再一次忍了下来。
宁夫人挑眉,率先打破寂静:“在我面前,你什么时候能站了?”
十七愣在原地,随后视线下垂。看向地面后,慢慢屈膝而跪。
“您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不杀我... ...”
话未说完,宁夫人上前重扣十七下颚。
“你想死?”
十七再也强装不了,眼泪掉落。宁夫人看着他绝望的双眼,突然心虚。
发抖的手指立即收回背过身。
十七可怜巴巴的擦掉自己的眼泪,人在想死的那一刻,是什么都不怕的。
他不怕宁夫人再次罚他,不怕那些让他痛不欲生的各种刑具。
此刻的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下奴要怎么做,您才会高兴?”
背过身的宁夫人沈吸了一口气,左手按着抖得厉害的右手,镇定道:“想让我高兴?”
“是... ...”
“去七镜楼,如若不死,回庄那日我便高兴。”
有了明确的方向,十七好似迎来了一片光明。叩首道:“下奴日后不能随叫随到,还望夫人莫要怪罪。待下奴归来再行侍奉。”
“我给你三日,这期间你不用干活,好好养伤。三日后我会派人送你去七镜楼。”说完,宁夫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西院。
七镜楼... ...?
十七真的很好哄,方才的绝望在有了希望后,瞬间将之前的种种抛之脑后。
可他不知道七镜楼在哪,是做什么的。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唯一要做的便是撑到回庄那日。
——
如今。
十七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他似是做了一场梦,梦中忆起自己在踏入七镜楼前,也曾到过那云城庙会。
宁夫人见他醒来,急切的坐到床边将他扶起。
十七视线聚焦,看清眼前人后竟有些恍惚。
“您高兴吗?”
“什么?”宁夫人一愣。
十七本能地用手扶住头部,想要缓解这种难以言说的痛楚,但疼痛却似乎更加剧烈。
宁夫人见十七难受,越发焦急:“哪里疼?是头吗?你等着,娘亲去请大夫。”
刚要起身,但手臂却被十七按住。
她只好重新坐下,尽力去听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娘亲...我从七镜楼回庄那日,您...高兴吗?”
宁夫人先是不解,可下一刻,四周天昏地暗,忽感自己飘浮在了空中,周遭场景逐渐变换。
一瞬间,她好似回到了望月山庄。
待双脚落地,她清晰的瞧见离她不远处有两人,一跪一站。
那跪着的人她怎会不知是谁?
那是她的孩子啊... ...
“下奴要怎么做,您才会高兴?”
“去七镜楼。如若不死,回庄那日我便高兴。”
对话间她已然泣不成声。
她... ...居然忘了。
多么可笑啊,她居然忘了。
回过神的宁夫人猛的将十七抱进怀里,眼泪大片滑落,扯着嘶哑的嗓音大喊:“高兴高兴...娘亲怎会不高兴。”
等了五年的答案,十七终究是等到了。
也是这个时候,宁夫人才明白,在七镜楼的五年,在她暗地打压下,他为何还能撑过来。
原来只是为了那一句,高兴。
宁夫人哭得凶狠,十七在听到想要的答案后,便冷静了下来。
他任由宁夫人抱着,思绪却飘到了温瑾川那。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能确定的是,温瑾川一定已经出发前往梵天宗了。
“那日云城庙会... ...是我的血救了温瑾川对吗?”
宁夫人停止了哭声,松开十七后偏过身子,慢慢擦拭眼泪。
十七继续问:“淮茹才八岁,您又...那么喜欢她,怎会用她的血。是我的对吗?是我的血救了温瑾川?!”
问出这个问题的十七,按常理而言,他理应感到难过。难过母亲竟不惜以他的性命去搭救一个陌生人。
然而此刻的他,情绪异常激动。
一想到救温瑾川的人是自己,而非淮茹,他心中唯有喜悦。
原来,他与温瑾川,早在十岁那年,便已产生了交集。
是他...
是自己...
救温瑾川的是他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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