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老太挺直了腰板，那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就好像她索要的不是五千两银子，而是区区几文钱。
柳儿正端着茶杯，手指刚触碰到嘴边，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差点把茶杯摔落。
那滚烫的茶水溅出些许，洒在她的手背上，疼得她眉头一蹙，可此时也顾不上这些。
只见她瞪大了双眼，眼珠子仿佛都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母亲，您说什么？您要多少银子？”
洛老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哼” 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提高了音量，重复道：“五千两！就这么点银子，你看看你这出息样儿，大惊小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了你半条命呢！怎么，你是舍不得掏这笔钱？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把我们这些亲人放在眼里，只顾着自己在这相府里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把老洛家的死活都抛到脑后了？”
说着，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柳儿的鼻尖上，唾沫星子随着话语飞溅而出。
柳儿只觉得心口被一把刀挖了一下，五千两银子，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她上哪儿一次性凑齐这么多银子！
虽说她刚刚接手江南钱庄，可江雪早就跟她交代过，得等半个月才能顺利拿到银子。
眼下，她连第一批银子的影子都没见着，就凭她之前当歌姬攒下的那点积蓄，简直是杯水车薪。
柳儿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就在这一瞬间，眼角余光瞥见沈亦正静静地在一旁盯着她。
刹那间，她才意识到什么，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沈亦最近对她的态度本就大不如前，热情明显减退。
若是因为洛老太这事，让沈亦认定她是个六亲不认的冷血人，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
毕竟，马上要和掌管粮仓的粮商管事以及手握西北十万大军的将军打交道，都需要他的支持。
这么一想，柳儿咬了咬牙，将满心的不情愿强咽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眼眸，眼里满是为难之色。
“母亲，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母女连心这回事，一听到您说您和家人都在受苦，我这心里就像被刀绞一样，十分不好受。要是我手头有银子，今天说什么我都会帮这个忙，可现实情况是，女儿现在不过是借住在相府，寄人篱下，又怎么能拿出这么多银子呢？”
洛老太一听这话，却根本不买账，脸上的横肉抖动了几下后，突然站起身吼道：“你少在这儿跟我装可怜！借住在相府？哼，谁不知道你现在是相府的红人，连相爷都对你客客气气的。五千两银子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要是真有心，办法多的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藏着掖着，不想帮家里人罢了！”
她正要扯开嗓子发作，眼角的余光却突然瞥见四周那些奢华至极的摆饰。
那精美的雕工、考究的材质，在日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光芒，瞬间让她的心神不由一转。
下一刻，不知想到什么，眼中贪婪的光 “噌” 地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紧紧盯着屋内的那些摆件，话音一转道：
“哼，没有银子也没关系，只要你有心念着洛家人，那便是好的。”
柳儿瞧出她的心思，连忙站起身，目露关切上前：“女儿自然是念着的，只是眼下实在是有心无力……”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身，试图用自己的身形挡住洛老太那如炬的目光，护住那些珍贵摆件。
“那没关系，只要你有这份心，就不愁找不到帮忙的法子。” 洛老太像是没听到柳儿的后半句话，眼神愈发狂热，在屋子里来回扫视，嘴里啧啧有声，“我看你这屋子里的摆件就很不错，你瞧这屏风，啧啧，上面的绣工精细得跟天仙织就似的，还有这桌子椅子，用料扎实，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的上品。想来只要你将这些东西打包送到老洛家，也足够抵那五千两银子了。”
说着，她竟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粗糙的手指在屏风的边缘轻轻摩挲，那贪婪劲儿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柳儿心中作呕，又见洛老太的目光就像黏在了这些摆件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这般念着老洛家，不会舍不得吧？”
柳儿听得心都在滴血，这些屋里的摆设可都是沈亦精心为洛后挑选的，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她闲暇时仔细核对过了，就连平日里用的茶杯都是从千里挑一的珍品里选出来的，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在她心里，这些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就等着日后风风光光地带进宫里，给自己添妆，又怎会愿意与人分羹！
所以，仅仅僵硬了片刻，柳儿便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面带柔色地看着一旁的沈亦，神情装出十二分的为难。
“母亲，你莫要胡闹，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二哥的，如今我住在这里，已经是极为麻烦二哥了，若是还贪图他的东西，那实在是……”
她说着，还轻轻咬了咬下唇，露出些许尴尬之色，眼里却满是期盼，就盼着沈亦能帮她挡一挡这泼天的麻烦。
她满心以为沈亦会顺着她的话，三言两语就把洛老太打发过去。
未曾想到，沈亦只是微微仰头，柔和笑道：“知槿，在二哥面前，莫要区分你我。二哥当初说了，这些东西既然送了你，那都是属于你的，任你随意怎么支配。如今洛婶子家里既然有了困难，你若愿意送给婶子度过难关，二哥绝不会有任何意见。”
尽管沈亦一脸宠溺，但柳儿心中却无半点欢喜之色。
这男人是疯了不成？那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一个老太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该如何搪塞洛老太太，却见洛老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神情激动地 “腾” 地一下就站直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