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新奇的感觉。
不再是被人或尊敬、或畏惧的安老元帅。
而是第一次以长辈的身份面对这个年纪的小孩。
还是所谓孙子的朋友!
复杂而奇妙的心情老爷子涌上心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
原本以前不在乎的东西,现在竟然硬邦邦的心却愈发松动。
他这辈子,所有生命都只放在守护边境上,子孙缘极其稀薄。
儿子不必提,那会儿刚临危受命担任元帅,数年荏苒在边境,时间一瞬而过,还未曾陪伴过,儿子便已经长大进了军团。
孙子更别说了。
正逢联盟动乱时刻,一个算作质子留守在联盟星,一个被断定早夭直接送出去避灾,以为早早就死了。
哪怕后来都如他所愿进从军,刚正了一辈子的他也不允许家里人徇私,同每一个下属兵士一样,甚至用更加严格要求对待。
近几年才稍微松动些,有了那么点隔代亲。
然而安从谨不知是不是一个人被丢久了,养出一副冷冰冰、疏离无情到极点的性子。
毫无反应。
亲不了一点。
而且,那个性格造就下,朋友这个东西也自然如奢侈品。
儿子如此,孙子也如此,反正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领来过什么朋友,到了一定位置后更是再也不可能。
……算了,随了根吧,他貌似也没有这种东西。
可眼下。
意外活下来的小孙子。
还有他们祖孙三代都凑不出来、生闯守卫焦急探望的珍贵朋友!
一时之间,老爷子被刷新认知。
在继受尽折磨的可怜小人鱼形象后,又缓缓加了条,似乎很有人格魅力,能有朋友不说,还让朋友这样两肋插刀的关心。
对于那还没来得及多看的小孙子,也继愧疚和心疼之外,涌现出别样的满意和欣赏。
差人看了下,发现安喻还睡着后,也没让洛泊溪二人干等着。
他将两人带到隔壁收拾出来的临时休息间。
初为长辈,老爷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拘谨。
心知似乎应该表现的慈祥些。
奈何这么多年凶惯了,慈祥不出一点。
那努力牵扯的笑反而显得更僵硬,凶神恶煞不说,还有种黑暗风的诡异感。
更瘆人了。
也得亏这里做的不是寻常学生。
傅骁不必提,虽不知何种原因从联盟星中途转来,但那见多识广、气定神闲的从容气度,必然也是豪门世家培养出来。
洛泊溪更是一个套了未来十多年记忆的重生人士。
不过因为第一次直面元帅而宕机僵住。
极快便也恢复如常。
——甚至恢复的过头了。
在安老爷子对那位缺失多年的小孙子表达关心,试图从这珍贵的朋友之口了解些饱受折磨的安喻情况时。
被戳中怒点的洛泊溪当场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
虽然没有和安泉通过气。
但在这一刻,冷而非宛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那语气,那表情,那动作!桌子都差点拍散架了!
从自己眼中那可怜兮兮的人鱼开始,又加了那么亿点的渲染夸张。
怒而描绘出一同单纯善良却被欺辱打骂、忍饥挨饿、所托非人、全世界都想迫害、要不是自己慧眼识可怜鱼真面目差点被某个蠢蠢欲动的扒皮坏哥得手的惊心动魄生还记!
并再三隐晦朝他暗示,扒鱼皮是非法的!器官买卖更是非法的!就算你们是联盟功臣的安家,想要迫害安喻的话他也一定会告到底!!!
安老爷子:“……”
安老爷子:“???”
老鲨鱼表情呆滞。
他是真的老了吗?
怎么感觉现在这些小年轻说的跟加密语似的?
明明每一个字都能听明白,合到一起就不太懂了呢?
傅骁在一旁也听得表情复杂,嘴角一抽。
虽然对洛泊溪的语言真实度百分之九十九打假。
但他还是装作统一战线,附和点头。
废话。
他都跟洛泊溪一起闯进来了!
在别人眼里,认不认同根本不重要,反正他俩根本甩不开关系,都是一伙的好吗!
而且……
关于安喻那些扒一扒的恶毒保姆事件,他也是看了些帖子。
的确过分。
作为本就对安喻有些好感的“朋友”,他自然也是要和安喻站一队,严厉谴责那些不闻不问,从而让一个保姆耀武扬威得手这么久的安家!
两位好友一致对外。
一番激烈的控诉结束。
正巧那边传来安喻醒来。
洛泊溪急不可耐跑出去找,傅骁跟着追出去。
整个屋子空下来。
独留被怒视谴责、再次洗礼了一番可怜小鱼凄惨过往的老爷子呼吸粗重,神情恍惚,目光凄然。
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站起来时差点一脚没踩稳,咣当摔倒。
“安老!”听到动静的警卫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过来搀扶。
安老爷子摆摆手,自己拄着桌角许久,发白的银发被风吹动,良久,散在风中一句听不清的呢问,
“是我……错了吗?”
……
安喻睡得时间不长。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从昨天开始,睡睡醒醒反复了很多次。
不过一会儿就累得不行,昏沉睡着。
却也隔一会儿又猛地醒来。
反复检查了好几次,可对着那没有几个在正常范围内的离谱检查报告,医生也很束手无策。
只能这个低打这个,那个高降那个,七手八脚地事后弥补。
对着实时数值,安喻被重新输了新的营养液和药剂。
正托腮发呆时,门被推开。
看着突然探望的洛泊溪。
醒来的安喻睁大眼睛,又惊讶又惊喜。
望着依旧白白净净、没有缺胳膊少腿,更没有被可怜剥了皮的安喻,洛泊溪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放回去。
他长舒一口气庆幸:“还好还好!还是完整的!”
被拉住胳膊逡巡查看的安喻:“……”
腿依旧麻麻的,还变不出来,依旧是那条鱼尾。
看到鱼尾的一瞬,洛泊溪目光顿了秒,强行从那漂亮到晃眼的鱼尾中缓声。
努力摒弃美丽鱼色的蛊惑,心无杂念,如x光一样认真扫视。
那严肃冰冷的神情,大有但凡查出一片鱼鳞遭遇不测,都要摁到安从谨头上,原地大骂屠鱼混蛋!
安喻被盯地不好意思,身体前倾,尾巴轻轻挪动,似乎想藏起来,又被小小的营养舱限制住,挪动了一点就贴到壁上。
那对着人家尾巴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看的登徒子样,让后面跟来的傅骁嘴角猛抽。
面无表情善后,将门关上。
最后忍无可忍,一把扯开洛泊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