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洺轩瞪直了眼,还没从安喻居然是人鱼、人鱼这种生物居然真会存在的震惊中回神。
便猝不及防被这幕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攻击双眼。
刺眼!
实在是太刺眼了!
自己的失败兄长情固然心痛,别人的成功兄长情更令他抓狂。
加上本就看不惯同前世大相径庭的安从谨和突然冒出来的新面孔安喻。
陆洺轩就地破防,一再打断的杀人计划当即愤然上头。
说时迟那时快。
陆洺轩利落拔枪,用那只尚且还能活动的手举枪瞄准。
甚至还是安从谨的配枪。
——这是不久前,他一路摸到黑蛇身边伺机观察,在那条蛇低头入水时,从安喻那堆衣服的角落里趁乱摸出来的。
里面是对付星兽的特殊子弹,连坚不可摧的星兽都能贯穿,钻入皮肉的一瞬再自动爆炸。
星兽都吃不消,更何况人?
就算安从谨是特殊种族,不设防的情况下,这一枪过去也九死一生。
眼下,正是天赐的好时机!
只要安从谨能死,他自有无数种方法再弄死安喻那个小傻子。
而且,感觉就算自己不动手,那病唧唧的样子瞧着也活不了多久。
将这两人除掉,那些变数的危险便能少一分。
最重要的是。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陆洺轩冷笑扯唇,眼底闪过目的终于得逞的寒芒。
他脸色阴翳,毫不犹豫按下扳机。
尚且虚弱的身体被后坐力震得整个人往后一倒。
怕瞄不准失手,砰砰砰开了连续好几枪,直到将弹匣里的子弹都打空。
每一枪都瞄准安从谨的要害,最后一枪才意思着落安喻脑袋上。
可就在枪被震得脱手,自己踉跄跌倒的一瞬。
一道震耳欲聋的喊声从远处而来,带着不可置信地惊吼:
“陆洺轩!”
陆洺轩弯起的笑意还没在眼中多停留一秒,当场惊愕地怔圆。
他僵硬扭头,好巧不巧和匆忙赶来,正好看到这幕的陆易尘四目对视。
一瞬间大脑空白,浑身如坠冰窖的寒。
被这一嗓子惊到,安从谨也倏地回神,敏锐察觉什么东西划空而来。
安从谨脸色大变。
千钧一发之时,只顾得抱紧怀中的安喻,严严实实用自己身体挡住,然后凭着下意识的听声辨位迅速向破空声最少的方向侧翻滚去。
呲啦——
纵然有机甲的抵挡,沉闷刺响依然钻破金属,挤入皮肉,随即砰地一声,生生在血肉中炸开。
安从谨当场脸色一白,下一秒,鲜血止不住地从口鼻汩汩涌出。
几米之外,陆易尘因为只翻到一架重型机甲,速度比不得安从谨,所以来得迟了些。
却不曾想,竟亲眼看到自己弟弟开枪杀人!
陆易尘脸色铁青,牙关紧咬着从驾驶舱一跃而下,快步飞奔向安从谨而去。
看到那几颗打歪在地上,爆破炸起一大片尘土的模样时,心中更是一片冰凉。
这还是最杀伤力最大、用来对付星兽的特制枪弹。
一匣八颗。
全部射出。
要不是安从谨反应快,及时避开了一大半,怕是整个人要被原地打成一滩碎肉!
都无法用失手解释,就是真真正正想要对方的命!
认识到一点的陆易尘胸膛剧烈起伏,过分激动的情绪,让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对视到那充斥震惊、愤怒、失望、心死等复杂而冷冽的目光。
反应过来的陆洺轩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
“哥……哥哥……”陆洺轩慌到失声,连滚带爬朝陆易尘赶来,“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
陆易尘却沉着脸一把甩开。
“哥哥!”
被推倒的陆洺轩响起哭腔。
可对那结结实实摔倒的弟弟,陆易尘却没有回头一眼。
一言不发,脸色僵硬,匆忙先向差点被陆洺轩打死的安从谨而去。
离得近了,才发现此刻安从谨伤得有多严重。
胸口一枪,肩上一枪,侧腰一枪。
胸口的那枪最重,完完全全从背后打进贯穿,又在前胸处彻底爆开,白骨森森,半个拳头大小的空洞,甚至肉眼能看到里面血红的脏器。
肩上和侧腰的伤稍好一些,没有完全穿入,只是贴着皮肉划过,在机甲边炸开,刺穿进去不少弹片,血肉模糊。
就以方才的情况。
这样近的距离,这样短的反应时间。
安从谨能躲过一半多的子弹,已经厉害到远非常人能比了。
鲜血不受控制地奔涌。
最要命的是。
陆易尘伸出的双手猛又顿住,停在半空,怔怔望向那处贯穿破洞的胸口。
距心脏不过咫尺距离。
甚至都能透过隐约残破的血肉,看到那起伏波动的心脏轮廓。
一时间,别说急救,连动都不敢动了,生怕贸然之下,伤上加伤,当场让安从谨死在这儿。
“对……对不起……”陆易尘单膝撑地,半跪着蹲下,双唇颤动,半空中的手止不住地抖。
语无伦次中,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痛苦,“是我没管教好,我……”
望着出气多进气少的同僚。
向来铁骨铮铮、正义凛然的中将,人生中第一次体会这样的羞愧无措,自责难安。
他纵宠娇惯的弟弟。
以为只是叛逆期养歪,管严点正正性子就能矫回来。
却不曾经……能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
毫无负担的开枪杀人!
甚至,如果不是被自己看到,还会是一副无事发生的心安理得模样。
突然之间,他放在心底疼爱、呵护十几年的弟弟,那个承载自己所有美好喜爱的形象轰然崩塌。
听着那词不成句的咬牙道歉,安从谨缓缓掀眼。
中弹没什么感觉,只是眼前突然像放了慢动作,视野突然一白,感受到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
视野重新恢复清晰后,那铺天盖地的疼意才涌上。
可安从谨却像没有知觉般,咳出一大口噎在喉间的血后,喘着粗气匆忙低头。
轻轻松开手,目光慌张看向身下护着的安喻。
被突然捞起抱怀里,翻滚了圈又牢牢压在身下的人鱼摔得七荤八素。
沾了水的尾巴蹭到一片狼藉的泥土地上滚了圈,瓷白诱人的肌肤也蹭地脏兮兮,整条鱼狼狈地像泥里捞出来。
纯粹是被摔醒。
体型本就较正常人小的一条鱼,还被比自己大一圈的安从谨牢牢压住。
又疼又喘不过气,脑子还因过久的低血糖晕乎乎。
安喻懵懂睁眼,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茫然。
然后和那下半张脸被鲜血迸溅,满眼通红血丝,眼底却满是深情歉意的目光对视。
下一秒,眼前被一双手遮住。
却又轻又温柔,挡住他的双眼。
黏唧唧的,什么东西嘀嗒到脸上,随即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
安从谨沙哑而艰涩的嗓音极尽柔意:“乖,别看。”
咽了咽,如以前诱哄自己喝药时,给他偷偷塞糖的语气一样。
温柔在耳边轻哄:
“睡吧,没事了。”
“睡一觉,就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