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水,今夜宫中寂静,只不过宫里灯火更足,大雾遮不住楼阁。
凤仪宫里不似往常安静,院中的火炉燃烧着,上边坐着的药罐子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庭院中的小案上姜介和霜卉围在一圈,上面摆着满满的药材。
嬴畟在二人身边手里拿着一小块东西,一点一点掰着扔到嘴里含着。
芝麻糖。
霍薪命宫人给他做的,要比坊间的更干净一些,还能多加一些芝麻。
“大概如此,应该不会出错了。”姜介看着面前新拟出来的药方点点头,走到一边的药罐子里,把盖子打开,再往其中扔进去两味药材。
“姜大人医术的确传神意。”霜卉拿着两只药材在手中把玩着,没想到这院正,居然如此本事,二人还真能研究出东西来。
“多亏瞿姑姑替下官探出此毒半分法门,在下实在不擅长毒法,若非您,在下断然不会成功。”姜介谦虚着,对着霜卉点点头。
“且称我霜卉吧。”霜卉说。
“霜卉姑姑,且等娘娘回来就能一起试试药性了。”姜介改了称呼,对着她说。
“不用一齐,叫她先试,若无差错,再给皇上试。”霜卉回答她,随后,把手里的药材扔回了桌上。
此话一出,看着皇帝已经把手里的芝麻糖吃完了,水蓝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萧皖她们,可有跟你说几时回来?”一如心中想的,嬴畟开口询问道。
“亥时末,子时之前。”霜卉回答道。
“霍薪,现在什么时候?”嬴畟问向一边跟着他的霍薪,看着霍薪又从旁边装糖果的盒子里给他取了一块糖,摆了摆手。
“亥时三刻。”霍薪回答道。
“嗯。”
*
只等月亮再前行一些,药已经煎好了。姜介把火炉中的柴火撤走不少,把药温着。嬴畟又吃完了一块芝麻糖,这一块糖有些焦了,吃到口中味道并不好。
他用帕子擦擦手上残留的糖渣,忽然听见宫墙上响起几分躁动。
宫墙之上多了两道人影,嬴畟看过去,逆着光的两人瞧不真切。他只眯起眼才能看清两人身形,其中一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二人一起从宫墙上跃下来,禾玔抱着皇嗣没有萧皖动作快,是萧皖先到了桌案边。她看着桌子上满满的药材,皱起眉。
“我要喝茶。”她说。
嬴畟鲜少见她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这般直白的提出自己的要求,感觉有些新鲜,未免多看了她两眼。
身上的黑衣虽然有些脏污,不过眼瞧上去,应当是没有受伤。
“慧儿睡了,喝茶自己去取。”霜卉说着,从滚滚的药罐子中打了一碗汤药,连汤匙都没放,就这么递给萧皖,“或者喝这个也行。”
“......”萧皖沉默下来,罕见的没有再发作,而是真伸出手,把那碗汤药接过了手。
“霍薪。”嬴畟对着霍薪吩咐着,霍薪立马会意,对着萧皖行了一礼,随后朝着凤仪宫的小厨房走去,去帮萧皖备茶。
禾玔此时抱着皇嗣来到了嬴畟面前,皇嗣还在睡着,她这么一路抱回来,胳膊有些发酸。她把人给嬴畟看,微微行了一礼,“皇上,皇嗣并未受伤,只再过几个时辰就能醒过来。”
“有劳了。”嬴畟也客气几分,对着暗处挥了挥手。隐匿在一边的唐钰立马现身,走到禾玔身侧把人接到了自己怀里。
“还有一个一直照顾皇嗣的老仆,今夜宫门下钥,难带他入宫,被安排在主子在宫外的一处宅子里,可放心安危。”禾玔接着说道。
“等此事毕,朕对你定有封赏。”嬴畟说。
“皇上不必,在下是为主子行事,无需赏赐。”禾玔并未多说,只退后到萧皖身边。
“可有受伤?”霜卉询问道。
“轻伤而已,不碍事,只等一会上些药膏。”禾玔摇摇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主子未受伤,内力也并未肆用一切安好。”
“先去更衣罢。”霜卉点点头,随后,把萧皖手里的药抢了过来,催促着两人去更衣。
*
二人再出来的时候桌上的药材已经被清走了,上边摆着茶盏,已经斟好了茶。
萧皖并不客气的坐在座位上就连饮了两杯,禾玔站在她身后,由霜卉递给她两杯茶,也是分分钟喝了个干净。
一路奔波,当真是劳累。
皇嗣已经被唐钰带下去安置,萧皖看着人不见了,出声询问道:
“皇上把人安置在哪了?”后宫之中平白无故多了个孩子出来,可不是好藏的。
看嬴畟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把人捆着关起来。
“后宫中大有人没有子嗣,会有人愿意做这件事。”嬴畟说着。
“皇上居然有如此信任的嫔妃?”萧皖一挑眉,嘴角勾起,“不知是谁?”
“朕自有安排,此事你不必管了。”嬴畟看着萧皖这般嘴脸,这么兴致勃勃的谈论他有多少妃嫔,忽然感觉很不自在。
“是谁?总不能是世家做派的,王婕妤已有子嗣,那就剩下一名昭仪还有.....”萧皖把尾音拉长,玩味的摸着下巴,“璃贵妃,总不能,是她吧。”
果然,在萧皖提起此人的时候,嬴畟呆了呆,而后才道:
“不是她。”他语气沉下来,眸子深了几分。
“我倒好奇,你收他做妃子,可爱上她了?”萧皖像是没看见嬴畟忽然低沉下来的情绪,接着问他。
“不要提她。”嬴畟语气带了点火儿,可还不等他发作,萧皖就忽然俯身过来。她越过桌案,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水蓝色的眸子迷雾散了一些,被她惊人的动作吓得瞪大了几分。
他立刻撑着桌子就想跑开,被萧皖一把扯了回来。而周遭的几个人,一时之间都别过了脑袋,脚底抹油一样跑了。
“皇上像这番样子,怎么去宠爱妃嫔啊。”萧皖轻声吐息着,把他的脑袋往上抬起几分,“原来以前对我的都是假把式?”
“朕是病人!”他忽然厉声喊着,“你扮崇兰是屈才了。”
连皇帝都敢调戏,这可比崇兰能耐多了。
“可我好奇,”萧皖俯身下去,贴近了他耳侧,“虚璃姬可没有像皇上这般一双勾人的眼睛啊。”
“真有那般像吗?本宫并未如此觉得。”
此话一落,嬴畟一瞬间僵住了身子,他一个用力把人推开了。他看着萧皖,显然不敢相信刚刚他所听到的。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不巧,小时候,我见过昭仪娘娘。”萧皖笑着说。
“五分相似也值得如此?”
“闭嘴。”嬴畟别开视线,而萧皖又像看不出脸色一样凑到了他面前。
“放下吧,不然,肯定会成为你的弱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