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听到言宅老管家汇报谢家来访的时候，陆立身想趁这个机会直接验证。
由自己亲手送的礼物，在那个起疑的做事谨慎的外甥手里，很大程度上不能达成自己的想法。
言老爷子看出他有想法，直接阻止了他。
“毕竟是你的外甥，立身，应当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言赴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温和的目光中隐含警告。
他不想让陆立身在自己的地盘上胡闹。
陆立身看出这一点，当即扯出一抹淡笑，回复道：“老爷子说笑了。”
到底有没有说笑，到底要对自己的外甥做到哪一步，他们彼此有自己的判断。
不过有言赴海盯着，陆立身最终也没有能够按照自己的计划执行，只是在和他的谈话结束之后直接离开。
现在看来，这个安排，大抵是要搁置的。
被alpha玷污了的omega，已经不能算是他认可的omega了。
纯洁的、柔软的omega的身体里流淌着属于暴虐专横alpha的信息素，这个想法一出现在陆立身的脑袋里，就让他不可抑制地恶感翻涌。
可是，那是阿观。
只要这个前提被他提出，这种由心理引发到生理上的厌恶就会得到极大的缓解。
是的，这不是普通的omega。
这是阿观。
是他从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在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认定了的人。他还小，他什么都不懂，所以才需要他这个舅舅的存在，需要他来帮他指引一条正确的道路。
而不是被omega的本能牵引着，向alpha臣服。
不放弃自己的家族事业，不放弃自己手中掌控的权力，不放弃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阿观他只是一时走错路、信错人，他不能因为他从小到大都完美无缺而在他走错路的时候就放弃，阿观还是值得自己去帮他洗尽身上的污秽的。
不过没想到这期间的阻碍重重。
陆立身缓缓呼出一口气，闭目又躺回沙发上。
——“舅舅，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为什么这么问？”
——“毕竟，一般人都不会觉得omega可以吧？”
——“阿观，你对你自己是最清楚的。你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你现在手里掌握的东西，这些所有你能把握的，难道不能支撑你去继续走你想走的道路吗？
阿观，omega的性别不应该成为任何人的限制，更不应该成为你的阻碍。
要去比较，你比绝大部分的alpha，都成长得更加优秀。”
——“……”
——“还有其他顾虑？”
——“嗯……我有一个……罢了，我没有顾虑了，舅舅。”
——“别想太多。你现在就是思虑过度，脑子太多想法乱糟糟的，没办法好好思考。
你好好休息一下，实在不行，舅舅之前也有用过一些药物可以帮忙缓解精神焦虑症状的。一会儿舅舅发给你，你在国内应该也可以买到。”
——“嗯，好，谢谢舅舅。”
——“我们之间还说什么谢谢，你能够在这种时候还把自己的想法跟舅舅分享，舅舅已经很开心了。好久没有接到阿观的电话，舅舅可是很伤心的。”
——“……抱歉舅舅，手上需要解决的事情太多……”
——“不必多说，阿观你是舅舅看着长大的，从一开始你出生，就是舅舅把你从医生手里抱过来的。
阿观，小时候那么小个的你喜欢黏着舅舅，总是对舅舅笑得那么可爱，舅舅果然还是最喜欢阿观了。”
——“舅舅……”
——“哎呀，又说多了，年纪上来了就是容易伤春悲秋的。”
——“舅舅，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现在已经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嗯，怎么又说回我的事情了？现在这个点，是联邦凌晨时间吧？你快去休息吧。”
——“好，再见，舅舅。”
阿观难得温和的声音总是在自己面前不见冷淡，但是就在这一段回忆在脑海中淡去的时候，突然被另外一段记忆替代。
——“舅舅，我的家庭医生利用了我的信任，给我开了功效相反的药。”
——“舅舅，你说，除了他之外，在这个家里，还有多少在监视我的眼线？还有多少想要对我下手的人？”
——“舅舅，你是真心想要为我好的，是吗？”
“唉……”冰冷的声音让陆立身长长叹息，缓缓将眼睛睁开，“阿观，舅舅当然是真心为你好的。”
“除了舅舅，没有人会真心对你。”
“你的父母，你爱慕的alpha，在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知晓你的痛苦，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你减轻痛苦。”
“阿观，只有舅舅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后，永远听你的所有想法。”
“阿观，不要变成舅舅讨厌的模样。”
在寂静的暗室里，陆立身的话语一句又一句地响起，仿佛面前有一个人在与他对话，在听他说话。
但是没有，在这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暗室里，只有他自己。
所以，他的回答也没有办法说给应该听到的人听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立身起身在面前的墙壁最后留下空处开始补充自己新的计划和想法。
等他写完，旁边的打印机也打出了自己想要的图片。
他把新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到留出的空处，然后用鲜红的笔把相拥的青年ao中的女alpha圈出来，缓慢却又不容置疑地在她的脸上画了一个大叉。
陆立身把照片上的女alpha看了一会儿，又将旁边写着的内容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后退一步，看着整个完整的思维计划，慢慢翘起嘴角。
在头顶炽烈的白色顶光的照耀下，面部突出的部分在脸上落下阴影，将他阴柔的眉眼带上几分怪异的妖冶。
陆立身转身从狭窄的通道离开。
重新回到书房里，他拿出自己的手机，在里面找到备注为“姜辞”的联系人，给对方拨去电话。
“嘟嘟”两声之后，对面很快接起来。
“陆叔叔？新年好。”
“是我。小辞，新年好。”陆立身的声音带着笑意，但是眼里却是全然冷漠，“我听你的秘书说你明天就会回到公司？”
“是的。”
“那我们明天商量一下援助山区女性omega项目的细节？有一些新加的东西，我想好好和你说一下。”
“明天吗……”
“小辞明天的行程已经这么快就排满了？”
“那倒没有，可以的。”
“好，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陆立身将手机收好，在书桌的抽屉里找到对应的文件袋。
将文件袋里的文件全都拿出来，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份详细的援助人员信息。陆立身简单地扫了两眼，前两页都是已经援助完毕的人员，他将这一部分人员的资料抽出来。
二十一个人，愿意第一个走出大山，获得梦想的新生。
而在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她们踏入新世界。谋求的是新生，还是毁灭，就要看她们自己的本事了。
他……他当然是希望她们能够获得新生的。
即便，这份“新生”目前只有一个人真的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