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看台边,看台有半人高,她无法攀登上去,只得向苏婉如伸出双手。苏婉如知道救星来,连忙匍匐地爬到卢亦秋身边。
卢亦秋把她揽进怀里,苏婉如哇的一声哭出来,声音沙哑惶恐:“母亲,救我,救我。”
卢亦秋拍拍她的背部,安抚她:“别怕,母亲在。”
她虽然也恐惧,但必须给女儿以安慰。
旋即,她转头看向长宁公主,那个高高在上,深受太后喜爱的长宁公主,相国夫人的尊严,让她大声道:“公主,所谓不知情不知罪,我女儿不过是为了取悦大家,才作此曲演奏,如果说她传播有罪,要仗打二十大棍,那么在场听的,是不是也有罪?”
长宁公主微愣了一下,厉声道:“苏夫人,错就是错!这本是禁曲,她擅自弹奏,便是有罪!”
卢亦秋没有退缩,咬着牙道:“公主,婉如有错,但罪不至此重罚,恳请公主看在我相公的份上,网开一面,公主大恩,亦秋感激不尽!”
她以为搬出苏之南,长宁公主会退让。
苏锦轻轻笑了笑。
长宁公主自从驸马死后,就寡居在公主府,独自一人,养养花草,偶尔进皇宫与太后闲聊,不理朝政,也无须为谁谋权,所以卢亦秋把苏之南搬出来,对长宁公主没用。
长宁公主无须借助苏之南的权势。
“苏夫人,令爱有罪不是本公主所定,而是大齐法律,你这般说法,是要把本公主置于以权谋私之地吗?”
长宁公主厉声的质问,卢亦秋顿时哑口,背部出了一身冷汗,她知道激怒长宁公主了,急得脸都红了,抬头向看台上望过去,希望几位平时甚为友好的贵妇,比如沈夫人、周夫人、刘夫人,她们能为自己出声求情。
但是此刻慑于公主权威,这几位夫人都不敢吱声。
这个时候,谁敢趟这趟浑水?
卢亦秋正绝望的时刻,突然间,一道清亮稳重的男子声音响:“姑母,且听侄儿说两句。”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开声的竟然是晋王谢长治。
只见他站起来,修长的身体宛如一株白桦树,英姿挺拔,贵气俊雅。
长宁公主眉头微动,目光带着疑惑。
谢长治道:“姑母,苏婉如弹奏禁曲,确实有罪,确实该罚。可她并无坏心思,单纯是想拿头筹,一时犯了罪,如今她已知道错了,姑母素日里虔心礼佛,不喜见血,加上有成人之美,就看在侄儿份上,暂且饶了她,如何?”
他开声跟卢亦秋开声不一样。
卢亦秋是带着威胁,谢长治却以情动人,把长宁公主抬得高高的,带上了一顶成人之美的高帽子,又是以侄子身份求情。
苏锦不得不在心里赞叹。
长宁公主沉吟了片刻,她知道自己一向都是与世无争,手里不沾血腥的形象,如果强行治苏婉如的罪,打了苏婉如二十打棍后,血溅当地,场面不好看,与她的形象也有损。
想到这里,她淡淡道:“既然治儿求情,本公主这次就饶了她。但是必须给她一个教训,罚她抄《金刚经》三遍,为那些为国牺牲的战士祈福,必须十日内完成,送到公主府,让她知道胆大妄为的后果!”
《金刚经》大概有五千字,要抄三遍,还要在十天内,苏婉如一听就皱眉,叫苦道:“公主--”
卢亦秋一把掐着她的手,抢过她的话大声道:“谢公主殿下!谢晋王殿下!小女会谨记这次教训,绝不敢再胆大妄为了!”
跟打板子相比,抄金刚经算是最轻的惩罚。
苏婉如经母亲的一掐之后,疼痛让她醒悟过来,连忙低声道:“多谢公主殿下,婉如知错, 以后再也不敢弹奏禁曲,定必在十天之内奉上《金刚经》,以表达婉如的诚意。”
长宁公主也就不再计较了,坐了下来,继续喝着那杯还温热的茶,心里却在想着那个魁梧的身影,那些曾经心动神摇的往事,刚才那张悍厉肃严的面孔,此刻又变得平和淡漠了......
卢亦秋帮苏婉如整理好衣服发饰后,连忙把苏婉如带下舞台,回到座位上,她虽然颜面丢尽,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跳进去,瞬间回到相府,不再在这里受尽嘲笑和指点。
但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得不强打精神,维持着应该的仪态和傲气,不想被其他人笑话,还挤出笑容,与身边的许芝兰说上两句。
而苏婉如虽然坐下来了,但整个人还没从巨大的惊恐情绪中平复过来,脸色发白,双手捧着茶杯,本来想喝喝茶的,但是因为手抖,送到嘴边竟然还淌出来了,把衣袖弄湿了。
她慌慌张张地用手帕擦干,却不小心把茶杯打翻在地上。
那狼狈的样子,使得远处的郑行舟摇头皱眉,那些涌上来的爱慕已经荡然无存。
他的仆从走近他身边,拿着一张纸,上面是关于苏婉如的一切资料。
但郑行舟连看都不看,直接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还使劲地踩上两脚。
这种贪慕虚荣、心术不正、胆大妄为的女人,根本不是他的良配!
倒是她旁边那个让卢亦熊求饶的气定神闲、坚毅刚强的苏锦,让他生出了几分好感。
这个时候的苏锦,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对郑行舟爱慕的目光置之不理。
她想的是苏婉如的事情。
经过这一变故,苏婉如从此应该是京城贵女圈的笑话吧?
她一直在看热闹,看苏婉如怎么狼狈怎么颜面扫地,可没想到谢长治竟然出声为苏婉如求情,这是她意想不到的。
可一细想,她很快就明白了,谢长治才不会怜香惜玉,也不是英雄救美,他之所以为苏婉如求情,不过是想让苏之南领他的这份人情,以后在朝中为他说话助势!
一场欢乐充满竞争意味的春日宴,因为苏婉如弹奏禁曲而变得气氛怪异。
太子妃先前不吭声,是不想惹事上身,在一旁看热闹,现在看事情解决了,便站出来,笑着张罗,让演出继续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