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走了十多分钟,两人一喵筋疲力尽,但也渐渐看到一线生机——
前方的水位开始变浅,空气中隐约多了些通风口渗入的亮光。
苏漫漫抢先一步蹿到那出口旁,发现是一扇垂直铁栅,外面似乎连通着宪兵队大楼后巷的排水沟。虽然铁栅紧闭,却不算牢固,生锈得厉害。
“我们得想办法把这铁栅弄开。”苏辞安小声和吴伟忠商量。
吴伟忠没有带撬棍之类的工具。他只好用脚去踹。可在阴暗狭窄环境里发力很难,几下踹下去只是让铁栅嘎嘎作响,却没能完全破开。
反倒让上方街道有人听到隐约响动,一个日军巡逻兵拿着手电往巷子里照了照,多亏他们蹲在管道深处,一时并未被发现。
正焦急间,苏漫漫一步跃上管壁,用爪子扒住铁栅上方最锈蚀的位置,以极快的频率左右晃动。
只见那铁栅的螺钉忽然“咔”地一声,断裂了一截。
吴伟忠大喜过望,赶紧捡起一块硬石使劲往那已松动的节点砸。
轰的一下,整个铁栅终于被撞脱,顺着管道外侧倾倒,露出一条可勉强钻出的孔隙。
苏辞安顾不上仪态,俯身从破洞里爬了出去,踩到地面时,只觉夜风扑面,星光微弱,却比地牢中那噩梦般的环境好太多。
紧跟着,苏漫漫从孔洞中敏捷地蹿出,利落地落在地面,抖了抖身上的泥水。
最后是吴伟忠,洞口太小,身量高大的他扭着身子才能将将钻出来,脸上衣服上全是腥臭的淤泥。
远处,隐约可见宪兵队大楼的高墙与探照灯,光束来回扫动,冷冽如刀。
巡逻灯束从墙头闪过,险些照到他们。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一阵,探照灯移向另一侧。苏漫漫耳朵立得笔直,确认暂时无追兵,才轻轻“喵”了一声,招呼大家离开。
巷口通往街道,但白天那儿人来人往,现在虽已深夜,也不排除有宪兵在街头设岗。
可不管怎样,总比留在宪兵队后院强得多。三大只随即借着夜色的掩护,一路小跑,藏藏躲躲,终于摆脱了宪兵队的控制范围。
当踏出宪兵控制区那片高墙铁网时,苏辞安只觉心口的闷痛稍稍缓解。她逃出生天了!身上虽湿透、狼狈不堪,但至少暂时安全。
她弯腰深吸几口气,回头看看那只浑身湿泥的狸花猫,心里涌起感激与震撼:
若不是这只狸花猫的奇袭加上吴伟忠的内应配合,只怕自己今夜难逃厄运。
穿过那道通往后巷的铁栅之后,苏辞安、吴伟忠与苏小喵总算摆脱了宪兵队大楼的森严监控,一路钻过狭窄阴暗的弄堂,最终拐进了公共租界边缘的一处破败院落。
雨声淅沥,夜色如墨,他们满身泥渍水痕,浑身都散发着疲惫与狼狈。但能从那地牢里死里逃生,已是奇迹。
旧楼半塌的门廊下,苏辞安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跪倒在地,剧烈地喘着粗气。
刚才在地牢里受到刑讯,她的肩背与手臂伤口还没处理,浸过污水后更是火辣辣地疼,几乎提不起力气。
吴伟忠费力扶起苏辞安,无视她的抗拒,将她半搀半抱地带到屋里。
这是个废弃多年的老宅,墙皮大块脱落,室内潮湿阴暗,幸运的是顶上没有大洞,能暂时挡雨。
借着微弱的手电光,他找到了干燥一点的角落,让苏辞安坐下。苏小喵也跟了进来,机警地用猫眼巡视着门口和窗缝。
“我们先在这里喘口气,我……去看看能不能找点干布或者药。”吴伟忠这样说着,转身往另一侧房间走。
苏辞安伸手轻抚苏小喵的脑袋。她在杂物上勉强坐稳,注意力在猫的身上:
世间居然有这样一只狸花猫,神通广大,聪明勇敢,能把她救出囹圄。这个夜晚犹如一场荒诞的梦。
“小喵……”她不确定这只猫是否真的能听懂人言,只是轻声唤着。
苏小喵老大不耐烦地望着她,甩了甩头上几根翘起来的呆毛:
大姐你行不行啊?小命还不知能不能保住,就跟这儿矫情上了,昨天和今天多少人因你而死,心里是真没逼数哈?
但凡能出去,求您解甲归田,隐居山林吧,有多少特工,也经不住你这个造法。
最终,苏小喵勉为其难地“喵”了一声,以示回应。
苏辞安隐约感觉到,这只猫并不只是单纯的“动物”,它背后似乎藏着更多秘密。
可是,她现在哪还有心思细想?逃出地牢对她来说已是万幸。
大约过了一刻钟,吴伟忠还没有回来。苏辞安越等越焦急,不禁撑着身子想要去找他。
她缓慢地站起来,腿脚虚软得厉害,走了几步就险些摔倒。
苏小喵任劳任怨地贴在她脚边,打算帮忙。天呐,这个女人又要作妖了,怕怕!
苏辞安毕竟是多次在风雨里打滚的情报员,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胆小怕事”的吴伟忠,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她咬着牙,忍疼往楼道另一头摸过去。走廊狭窄晦暗,昏暗的灯光早就坏掉了,只有稀薄的月色与街灯光反射在破窗玻璃上。
她在旧楼里来回找了几间屋子,直到在一扇半掩的门后,看见一道伫立的身影——正是吴伟忠。
他背对门口,似乎在整理什么东西,手电光束从他掌心投下,隐约可见他在换衣服。
“你在干什么?”苏辞安警惕地问。
吴伟忠动作一顿,缓缓转过头来。手电的光映在他脸上,令他面庞看起来半明半暗。
过了片刻,他却忽然露出一抹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淡笑——
那笑容里带着沉着与自信,与之前在地牢里瑟缩惶恐的“吴伟忠”判若两人。
“苏小姐,我劝你最好先坐下。我不想让你多受刺激。”他说着,声音里已没有先前那种谄媚与慌乱,而是一种笃定和沉着。
苏辞安的瞳孔猛地收缩。她察觉到面前之人的神态、语气,彻底变了样。
下一秒,吴伟忠从怀里掏出一把折叠小刀,“咔嗒”一声,将锋芒直指自己的面孔。
他动作干净利落,在脸颊处轻轻划开一道小口子,竟把一层极薄的人皮面具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