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冯先生的目光太过热切，黑牛惊得虽跪伏在地，上半身仍一个劲往后仰。
满脸的不知所措，心头想老冯今天怎么这样子看人。
怪可怕的。
一个荒唐的念头不由得在黑牛心头生起。
莫非，要认亲，老冯头他......是我亲爹？
看着眼前凑拢的白净面皮，又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黑皮腱子肉，实在是......可怕！
冯先生直愣愣地看了黑牛半晌，突然嗓音尖利地问了句：
“黑，黑牛，你可有隐疾？”
黑牛起了身鸡皮疙瘩，怎么老冯的声音变细了，兴奋过度？
他将冯先生往后一推，粗声大气答道：“老冯，你有病呀？我，我，我能有什么隐疾？”
老冯被推坐在地，仍不依不饶：“你可有打娘胎里带的隐疾？”
黑牛愣头愣脑看着冯先生，又抬眼疑惑地看了看督主，不知老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黑牛是锦衣卫好吧，怎么可能先天带病？
眼见着锦衣卫身份不保，老冯你可别再给督主上眼药，平日里虽没啥交情，可也没得罪过你老冯吧。
想着黑牛“噌”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只手把胸膛拍得咣咣响，又挥舞着包扎白纱的伤臂在冯先生眼前直晃：
“老冯，我宋莫澜的身体壮得像牛，别说娘胎里带病，现在就用这半条手臂都可以把你打得叫娘！你信不？”
冯先生眼神黯淡，轻轻摇头。
“你不信？”黑牛拔高声音，咬牙忍痛将伤臂横在冯先生面前。
冯先生叹口气，从地上爬起身来，失望地对轻寒摇头。
竟是没有再理会黑牛。
轻寒挑眉，意外地看了眼莫名其妙的黑牛，转脸对冯先生说道：
“黑牛是唐嬷嬷的儿子无疑。”
冯先生定了定神，还是摇头。看向黑牛欠了欠身，声调又恢复平常：“宋都尉，我是您母亲旧识，今日多有冒犯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见谅。”
黑牛满不在乎地单手抱住伤臂，挥了挥：“老冯，你是吓着我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放在心上。”
冯先生再次欠了欠身，转身出了房间，眼里晦暗一片。
满怀希望而来，却是失望而归，小主子是月妃服药早产而生，月妃将孩子递给他时就说过，催产药力凶猛，生产过程亦是凶险万分，此子生来不足需得好生将养方能平安长大。
在送小主子到唐嬷嬷的路途中，襁褓中的婴孩也抽搐不止，肉眼可见的难受。
更重要的是直觉。
冯先生在黑牛面上没有寻到月妃的丁点痕迹。
哪怕过了二十几年月妃那张脸在冯先生脑海里仍然清晰如昨，那如画的眉眼，唇角的笑意，一举一动都纤细入微地留在记忆中。
可在黑牛脸上，冯先生硬是没见到丝毫相似之处，要说熟悉感，黑牛真和唐嬷嬷有八分相似。
轻寒也颇为意外，没想到原书中的二皇子宋莫澜，在现实中竟然不是真的二皇子。
景熙帝凭什么认定的宋莫澜身份？
没有何筱筱的助力，宋莫澜就连皇子的身份都不能坐实了吗？
“你还是何筱筱，选一个去死！”一旁的司行舟冷不丁发话。
黑牛心猛地一沉，愣在当场。
夔九一把拉着他，同跪在督主跟前，却连求情的话都不敢开口。
黑牛红着眼把夔九拉起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兄弟，你的情我宋莫澜心领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认。”
说完衣袍一撩，单膝跪在司行舟面前，垂首道：“督主大恩，黑牛来世再报。”
司行舟微微颔首：“行，留你全尸，以锦衣卫之仪厚葬。”
黑牛闭眼点头，司行舟左手放到黑牛头顶，内力一催，黑牛便会气绝而亡。
“慢！”轻寒心头不忍。
“锥心丸，每月必服解药否则受锥心之痛而亡，黑牛你可愿服下。”
黑牛张眼便见轻寒掌心中盛着一枚漆黑的药丸，二话不说拿起便咽入腹中。
“是死是活都听督主和主母的，黑牛服不服解药也不要紧。”
司行舟缓缓收回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你要报恩就远离何筱筱，否则就不是二选一的结果，你们俩都得死。”轻寒仍然对黑牛说清楚利害关系。
她崔轻寒从来就不是什么纯良之辈。
善良是在保证自己安然无恙的情况下才会有的心态。
黑牛毫不犹豫应下，又对着司行舟磕了三个头，转过来对着轻寒又磕了三个，直到额头渗出血丝。
当夜，黑牛让夔九将自己的所有积蓄五十两白银悄悄送到崔府何筱筱房中，今后就算再见面也会当做不认识了。
除了银子，黑牛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报答何筱筱的救命之恩。
何筱筱会不会出卖他，已不在黑牛担心范围，相信有督主在她没有机会的。
就算何筱筱出卖了他，不过一死而已，黑牛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他不在乎，也不会怪她。
正月十五，仙报诗选投票截止，梦华仙馆门口人头攒动，看着锦仙姑带着仙姿绰约的仙倌仙娘将票箱封存。
晚上要公开唱票，选出最佳诗作，学子们个个翘首以盼，梦华仙馆周边的茶楼酒肆座位都被预定一空。
轻寒在十五的早上就开始打扮，巳时荣国公府上的马车准时停在了梦华仙馆门口。
皇后齐锦宣明珠进宫，懿旨上说让明珠郡主顺便带上崔轻寒一道。
崔轻寒第一次进了皇宫。
很大，很壮丽，也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头空荡荡。
从进宫门开始，遇到的每个人都屏息静气，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
连一向活泼的明珠都放轻了脚步，牵着崔轻寒的手，乖乖地跟在内侍身后往皇后的凤仪宫走去。
“轻寒，这皇宫没有咱梦华仙馆好，冷得很。”明珠小声嘀咕。
轻寒笑着点头，“那是一定的。”
穿过几重宫殿，内侍停下脚步，凤仪宫中的宫女笑着将明珠二人迎进宫中。
因着元宵节夜间，帝后要上城楼与民同乐，皇后齐锦便早早盛装装扮妥当，坐在宫椅上逗弄着膝上的长毛蓝眼睛的白猫。
“皇姑母！”明珠见着齐锦便跑上前去。
“民女崔轻寒拜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