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电影的师傅和街道办的人把幕布连忙抬起来细细检查。
但上面不仅有被石头砸的一个又一个的坑,还有地上泥土石子造成的细细划痕。
再听到范二癞子这不知好歹的一番话,心里那可真是又无奈、又生气。
刘婶子还有其他几个小干部陪着笑脸。
“这事实在是对不住,他脑子是个混的,咱别跟他一般见识。”
放映师傅气得很,“说的轻巧,你们知道这电影的幕布有多难得吗,知道这上面的痕迹电影的画面会造成多少影响吗。哼,你们不把我的电影幕布当回事,我还不把你们街道当回事呢。以后啊,你们别想再看电影了。”
这话一出,原本看好戏的其他人也都不乐意了。
“别啊,师傅你别生气,都是他一个傻子干的错事,咋能牵连我们其他人呢。”
“就是就是,傻子弄坏了东西就该赔钱。师傅您别跟他客气,我们都是支持您的。等买了新幕布,我们还等着看电影呢。”
“对,让傻子赔钱!”
“赔钱,赔钱!”
难得一次看电影的机会,被范二癞子闹成现在这个局面,难免引得人群激愤。
范二癞子看这么多人不表扬自己,反而对自己指指点点,害怕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鼻涕眼泪混了一手,撩起衣服来擦,衣裳也沾了脏污。
范家两个老人不在,刘婶子都要以为没人主持大局,准备让街道先垫上赔偿的钱,回去后再和范家扯皮。没想到他媳妇丫丫倒是个识大体的。
丫丫先是朝大家鞠了一躬。
“对不起各位街坊们,我男人脑子糊涂不懂事,耽误大家看电影了。我这个做媳妇的给大家赔不是。”
然后又是朝放映师傅鞠了一躬。
“对不起师傅,我男人他不是有意的。我们家愿意赔偿幕布的钱,您说一个数就行,但您可别迁怒我们街道,下次我一定把男人看牢。”
这一通话下来,倒是让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大伙不好吱声了。
放映师傅看丫丫实在懂事又可怜,到底还是没狮子大开口,比划出一个数。
“三块钱。”
丫丫掏呀掏,还真从口袋拿出了三块钱,塞到了放映师傅手里。
“对不住了师傅,这钱您拿着再去买一个新幕布吧。”
她塞完钱,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蹲在地上就给还在哭闹的范二癞子擦拭起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待会咱们回家吃糖去好不好呀,糖心鸡蛋可好吃了……”
就短短几句话,居然真把范二癞子哄的乖乖站起来回家去了。
大伙看的那叫一个啧啧称奇。
有人问出了大家伙的心事,“这范二癞子是修的哪门子的福,能娶到个这么好的媳妇。”
有消息灵通的立刻说了,“你们不知道,范家那个在gwh的女婿给丫丫安排了gwh的实习工资。一个农村小丫头成了吃公家饭的了,能不对范二癞子好吗。”
不少人心里盘算一下,为了一个工作搭上自己后半辈子可不值得。这丫丫也是也是够拼的。
刘大婶眼看着就要说到不该说的地方去了,忙使个眼色让大伙把幕布支楞起来。
“行了行了,大伙别讨论了,赶紧继续看电影吧。”
丫丫和范二癞子走了,身边的位置就被别的人替上来占了。
正巧,坐在纪秋云旁边的又成了方才说出丫丫在gwh工作的人。
纪秋云一直觉得丫丫怪怪的,举止做派和无父无母的乡下小孤女不匹配,于是生了好奇,忍不住打探一句。
“大姐,你跟范家人挺熟呀,知不知道丫丫的本名叫什么。”
因为耽误的那段时间,这会电影已经播到尾声了。那大姐也就一心二用,和纪秋云聊起天了。
“不知道,这小姑娘没名没姓的,问她爹娘叫什么也总是不肯说。不过人家范家人倒是挺放心,就这样才好控制呢,所以才给她安排了个工作。”
纪秋云哦了一声,到底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不过想着和自己完成任务没关系,到底还是没多注意。
再过两天就到了除夕夜。
辞旧迎新,凡是家里有点闲钱的都买了炮仗放起来。纪家也买了几盒摔炮,权当是跟着辞旧了。
不过这年纪的小孩,摔炮早就引不起他们的注意了。
纪家人从早晨开始就一直盼着的,是晚上那顿丰盛团圆的年夜饭。
要知道,这还是三个孩子第一次去外公外婆家吃年夜饭呢。又因外公当过兵不怒自威,几个孩子都拘谨的很。
林俊林伟皓抬着纪秋云,林佳慧拿着麦乳精和鸡蛋。一家人进了门后就像个木偶人似的,纪外婆让他们坐下就坐下,让他们喝茶就喝茶。
纪秋云一家人是一大早就到的,一家人闲的无聊,就一边吃着零嘴一边谈起了闲话。
而长辈对小辈老生常谈的无非也就学业、成家、立业这三点。
纪外公有些好为人师,非得从大到小一个一个问下去才行。
“林俊,佳慧,你们有没有打算读个工农民兵大学,凭你们家里的情况,工厂里和学校的推荐名额都是可以拿到的。”
林俊第一个摇摇头,“我不想。上大学不比读夜校,到时候厂里的工作肯定没法兼得。我都这么大了,还是赚钱养家要紧。”
纪外公倒是没有反对,问林佳慧,“那你呢。”
“我……我也不太想。”
纪外公有些意外,“我听你妈说,你不是成绩最好吗?”
林佳慧欲言又止,“大学里又不教东西,我不愿意去。”
“再说了,前几年抓的这么严,我害怕。”
她的话说的隐晦,在座的人却是全都听懂了。
纪外公也是无奈叹一口气,“不去也好啊。那你想去哪里上工?我听我的老战友说,以后上山下乡只会越来越多人,工作也只会越来越紧俏。你最好定下来一个好的,到时候就不要轻易调动更换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没到1969年,消息灵通的人就已经察觉到了形势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