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朗听到这儿哪里还坐得住,连忙跪下道:“皇上仁慈之心,臣才有幸捡得一条命,臣的父兄皆为锦衣卫,臣自小别的没学到,但有一点家父一直耳提面命,要臣铭记于心。”
萧勤听到这儿终于满意了,轻松道:“哦?说来听听。”
常朗冷汗直流:“锦衣卫生是萧氏的刀,死便是萧氏的断刃,绝不易主。”
“好,如此便与朕说说,你都知道哪些旧事?”
当初常如自尽时留给严睦方的那封信萧勤并没有深究,他顾及和严睦方多年的兄弟情分,严睦方开口求情,他自然要留常朗一命。
可是不深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意,严南洁为了做一个忠君之臣,不惜拿自己的儿子换一个皇子的命,而严南洁做完这些就命丧黄泉,萧勤根本无处追究和责问,难道对严南洁来说,权争真的比自己的亲生儿子更重要吗?
萧勤只是好奇,严南洁在死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后悔过将他和严睦方调包,在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可曾提起过自己。
“皇上,当年废太子案事发后,是家父和先帝一同铲除了废太子一党,严南洁是家父亲手所杀,家父多年来一直愧对于严指挥使,臣能随侍指挥使左右做个小小听记并不是指挥使不计前嫌,而是家父遗愿,让臣替他还欠了指挥使的人命,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常朗当着萧勤的面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掉脑袋的话,可他偏生说了,因为他知道,皇帝既然找他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萧勤已经知道了自己狸猫换太子的身份。
常如死前早已将身后事安排妥当,穆氏被陷害,常氏受牵连,新帝登基自然不会留常氏继续做大,所以他千叮咛万嘱咐常朗,要他做萧氏最忠实的鹰犬。
当年常如于苍山脚下破庙里将严南洁斩于刀下后,曾追上抱着婴孩的严林。
他们做锦衣卫的,只需一眼便能分辨出,包着那孩子的布料是出自宫里。
彼时严林已经身受重伤,他就算再武力高强也敌不过十几个锦衣卫的围捕,可是常如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常如在那时生出了恻隐之心,他与萧宁、萧励年龄相仿,在效忠于萧励之前,他最常值守的便是东宫。
常如明知严林怀里抱着的是皇室血脉,依然选择相信了严林的谎言。
常朗跪在常如跟前听这些话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他知道权争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可常氏确实是严氏的仇人。如今先帝已去,太子又身陷牢狱,常氏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便无人再拉常氏一把,若想东山再起,就必须找新的靠山。
而锦衣卫的靠山,除了皇权还能有谁?常朗没有说谎,他是萧氏忠实的利刃,而这主便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严睦方。
果然萧勤听完沉默了半晌才问:“常大人可同你说过,严南洁死前有什么遗言?”
常朗心里唉声叹气,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他哪里知道那么清楚,只是面上还要装作悲痛不已的样子道:“家父去得突然,还未来得及与臣交代……”
萧勤点点头道:“竟一句也没有……”转瞬又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说,“去吧,且记得你说的话,认清自己的主子。”
“臣遵旨。”
转眼正旦如期而至,喜都也迎来了冬天最冷的日子,可寒冷丝毫浇不灭人们对新春佳节到来的欣喜,街上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各式摊贩将喜都主街两侧挤得满满登登。
杂耍班子、戏台子、足有两人高的花灯车……
月戎嫌大梁女子的衣裳拖沓,她不习惯,便换上了男子装束,看上去像个未及弱冠偷跑出来出来游玩的小少爷。阔别十年,她终于又有幸得见大梁的繁华。
木依尔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但没多久还是被人流冲散了。月戎一路眼睛就没闲着,等到她想买糖人的时候才发现,负责掏钱的木依尔早就不知道被挤去了哪里。
可她手里已经握了糖人又好面子,不想承认自己没钱,正进退两难之时,身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那人捻着几个铜板温声道:“老板,这个糖人我要了。”
月戎觉得这人声音很是好听,才要抬头道谢,只肖一眼便震惊道:“皇上?”
萧勤惶然四顾,还好街上吵闹,没人听得清月戎说了什么,他一把捂住月戎的嘴,恶狠狠道:“你是谁?”
还不等月戎表明身份,萧勤已然认出了她。萧勤只是捂着月戎的嘴,便盖住了她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大眼睛瞪着萧勤。
萧勤同样震惊:“是你?”
他想起了那日在大殿上,月戎也是这样看他,他放开手有些故作姿态,但好不容易才摆脱严睦方派的锦衣卫,他又不想做出一副皇帝样子,于是月戎就看着他别扭无比道:“咳,我不认识你。”
“……”
月戎无语,可她回头一扫竟瞧见了正焦急寻人的严睦方,萧勤只需再走两步就一定能被严睦方发现。
不知是被节日气氛感染还是别的什么,她突然对萧勤产生了一点兴趣,于是她一把拉住萧勤的衣袖道:“公子可还记得当初与我许过诺?”
萧勤皱眉:“我什么时候?”
“公子分明说过,待正旦佳节,要带我体验大梁风俗,”月戎个子比寻常女子高一些,她只需一翘脚便够得到萧勤耳侧,她凑近了悄声道,“皇上金口玉言,不会骗我一个小女子吧?”
严睦方这厢得到手下来报说皇帝跟丢了,那厢又迟迟等不到洛悠然,他最近大事小情公务缠身,鲜少归家,便差严岐到府中接洛悠然。
可等到了严岐,却不见洛悠然的身影。
严岐带着惊慌失措的桑木,焦急道:“主子,夫人不见了!”
此时的洛悠然将萧朔护在身后,看着突然造访的洛明蕴和他身后几个绿衣丫鬟,一脸戒备道:“兄长想做什么?”
洛明蕴略加思索道:“穆姨娘走后妹妹便未归过家,父亲和母亲很是惦念你,正好新春佳节,我这做兄长的,自然是来接妹妹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