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惊骇地看着陆书瑶在水里咕噜噜、咕噜噜,身躯往下沉,往下沉……
她的双手猝然攥紧,狠狠地闭眼。
身躯可无法克制地颤起来。
瑶瑶年纪小,并没有对她如何,她不能见死不救。
可是……
沈昭宁深深地呼吸,暗暗做了心理建设,这才睁眼。
正准备跳下去救人,突然,一道人影疾速飞掠而过,跳进河里。
她紧绷的身躯顿时松软下来,嗬嗬地喘气,好似溺水的人是她。
很快,陆正涵抱着陆书瑶浮出水面,爬上岸。
方才,他看见青萝找仆人捡纸鸢,得知瑶瑶一人在花苑这里等着,便急匆匆地赶过来,心里满是担忧。
他惊慌失措地拍打陆书瑶的脸蛋,焦躁地叫着,但她依然昏迷不醒。
“瑶瑶应该是被水呛住了,把她……”
“瑶瑶,瑶瑶怎么了?”
苏采薇心急火燎地赶来,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
她看见宝贝女儿如死一般的模样,吓得泪水哗啦啦地滚落。
“瑶瑶,瑶瑶……”
她想把女儿抱起来,但被陆正涵制止了,“夫君,怎么办?”
陆正涵手忙脚乱地给女儿按压胸口,但手法笨拙,而且错漏百出。
按压了几下,陆书瑶毫无动静。
“夫君,把瑶瑶送去医馆吧……”苏采薇害怕地哭求。
“来不及送到医馆……”
他绞尽脑汁想办法,却慌惧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沈昭宁靠近一些,忍不住开口:“瑶瑶这情形拖延不得,必须先急救,把瑶瑶……”
“滚开!”
陆正涵粗暴地推她,恨极地瞪她,“若瑶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她毫无防备,轻飘飘地摔跌在地上。
心头掠起恼怒的冷笑,可是稚子无辜。
生死攸关之际,她顾不得那么多,“我知道如何给溺水之人施救……”
陆正涵盛怒,而且心烦意乱,她多少能理解。
这不同于三年前,情况不太一样。
“姐姐你就不要添乱了。”苏采薇沙哑地哭道,“你安静地待在一旁,不要妨碍我们救瑶瑶。”
“大夫人!”
紫苏取了薄氅过来,看见沈昭宁摔在地上,担忧地过来搀扶她。
她打量沈昭宁周身,“你有没有受伤?”
沈昭宁摇头,突然蛮横地把苏采薇拽开。
“你干什么?”苏采薇歇斯底里地呵斥,“你是不是要瑶瑶死了才开心?”
“若你想要瑶瑶醒来,就不要阻止我!”沈昭宁细弱的语声含着几分冷戾,“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
苏采薇惊愣地看她,好似被她的戾气吓到了。
这贱人是真心救瑶瑶吗?
陆正涵听见沈昭宁的话,疑惑地看她。
“你把瑶瑶头朝下背在身上,不停地跑,尽量颠簸一些。”来不及了,沈昭宁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呀!”
“若瑶瑶没苏醒,我拿你是问!”
他阴鸷的眼风犹如刀锋刮过她的小脸。
她解释:“我在庄子时,有孩童不慎落水昏迷,佃农便是用这法子救那孩童。”
在丫鬟婆子七手八脚的帮忙下,陆正涵背着陆书瑶快速地跑来跑去。
陆书瑶的脑袋和身躯震晃得厉害,不多时便有水从嘴里流出来。
果然醒了,呛咳了几声。
苏采薇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用外衣紧紧地裹着她。
“瑶瑶,你吓死娘亲了。”
“大夫人救了小小姐一命。”紫苏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所有仆人都听见了。
沈昭宁并不需要他们的感激,只是不想瑶瑶年仅八岁,无辜地丢了性命。
陆正涵厉目瞪向青萝,青萝瑟缩着,腿软地跪在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让小小姐一人待在这儿……”
“奴婢看见大夫人在凉亭,以为大夫人会看顾小小姐,不会有事……”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害怕地哭着,匍匐在地。
沈昭宁不动声色地勾唇,当真是所有仆人都可以踩在她头上冤枉她。
紫苏怒火中烧地踹去一脚,“贱蹄子,凭你也配攀诬大夫人?”
一脚还不解气,又朝她的脑袋踹了两脚。
沈昭宁无语地凝眉,紫苏这脚底功夫很快就能练成了。
陆正涵的官袍湿透了,眼里染了猩红的怒意。
“拖下去!杖毙!”
青萝惊恐地喊着饶命,被两个婆子拖下去。
沈昭宁懒得跟他们待在一处,会心塞。
正要离去,却被一只大手扣住手。
她转身,迎上他布满了沉怒的脸庞,“放手。”
轻细飘忽的两个字,没有半分戾气,却宛若一支银针,刺入他的眸心。
陆正涵好似感受到一股尖锐的刺痛,却没有放开她。
“瑶瑶好端端地站在河边,为什么掉进河里?你把她推进河里的,是不是?”
这冷厉的质问,冠冕堂皇的怀疑,当真是他的行事作风。
沈昭宁的眸色清寒了几分,没来得及开口,紫苏就怒不可遏地怒怼。
“大爷你除了冤枉大夫人,还会什么?”
“若大夫人要害小小姐,方才为什么要说出那法子救小小姐?”
“大爷你的脑袋塞满了水,什么罪名都要扣在大夫人头上吗?”
连珠炮似的怒喝,把陆正涵刺激得暴跳如雷,差点失控把她掐死。
沈昭宁手足冰凉,无数恶寒从脚底翻涌上来,“我没推瑶瑶,我在凉亭听见叫声才过来的。”
这时,苏采薇温柔地问在怀里发颤的女儿:“瑶瑶,你掉进河里,有没有人推你?”
陆书瑶冻得瑟瑟发抖,但精气神还可以,气呼呼地瞪着沈昭宁。
“她不帮我捡纸鸢,她是坏人!”
苏采薇心头不悦,这孩子!
紫苏冷哼一声,“小小姐作证,还大夫人清白。”
陆正涵的脸颊抽了抽,但周身缭绕的怒气不减半分。
“方才,你为什么不立刻跳下去救瑶瑶?”
他目眦欲裂地逼问。
倘若她及时跳下去救瑶瑶,瑶瑶就不会呛水,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我……”
沈昭宁苍白失血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说不出话来。
被这个天杀的狗男人怀疑,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是,丝丝缕缕的委屈从四肢百骸钻出来,在体内翻涌,以至于她全身的骨血都疼起来。
陆正涵陡然粗暴地拽住她,把她扔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