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杏盘腿而坐,定定望着贺咫,狠狠地往上拉一把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贺咫光着膀子坐在她对面,因为心虚,嘿嘿讪笑着。
姜杏面色不悦,“你早知道这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不是怕你害怕,怕你担心吗?”贺咫可怜巴巴,扯了扯被角。
“你不告诉我,把我像傻子一样蒙在鼓里,就是在帮我了?万一青峰岭那帮人改了主意,提前下山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岂不是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贺咫一笑,“他们要的是粮食,秋收之前不会下山的。”
姜杏瞪他,“你又不是土匪,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万一,你总是顶嘴,到底是什么态度?”
“娘子,我错了。”
贺咫识时务为俊杰,不嘴硬逞强,直接服软求饶。
他缩着膀子,两臂交叉在胸前,两手搓了搓肩头,装可怜道:“我冷,娘子行行好,把被子分我一点。”
说着话,他已经开始动手动脚,硬挤进被窝里,把姜杏熊抱进怀里。
“怪不得都想娶媳妇呢,娶了媳妇就是好,抱着又香又暖,真舒服啊。”
贺咫极尽巧舌之能事,谁知姜杏根本不上他的当。
她往旁边躲了躲,拿胳膊肘抵在他胸口,沉着脸道:“你先别套近乎,我话还没问完呢。”
“还有什么话,咱们躺被窝里慢慢说呗。”
贺咫拉着她的手,想把人放倒。
姜杏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说正事呢,你别捣乱。”
贺咫可怜巴巴,“正事不能躺着说嘛?”
“不能!”
姜杏语气有些重。
她了解贺咫,躺下便是他的主场,等会儿她连声音都不受自己控制,哪还有清晰的思路,跟他谈正事呀。
严肃的事情,必须坐着谈完。
不过,姜杏发了善心,分了一半被子给他披上。
贺咫把被子重给她披好,光着膀子坐到她对面,一本正经问:“还有什么话,你尽管问。”
姜杏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问道:“你对抵御土匪来袭这件事儿,有几成把握?”
贺咫想了想,“七成。”
算是很自信的一个数字,姜杏心放下一些。
她又问:“这么高的把握,不单单是对村上、镇上布局的自信,应该还有别的方面吧?”
贺咫眨了眨眼,反问:“你指的是哪个方面?”
“家里可有地窖、密道等藏身之所?”
贺咫笑了笑,点头说有。
姜杏这回彻底放宽心了。
她猜对了。
贺咫根本没把青峰岭的土匪放在眼里,除了对自己布局的自信之外,还因为家里的妇孺老幼,将来有藏身之所,减少了他的后顾之忧。
地窖、密道等地方,大多用于藏家里值钱的东西,属于秘密。
姜杏刚刚嫁入贺家,逼问这些所在,难免会被人误会。
她直接躺下,打了个哈欠,说道:“正事说完了,明天还要早起,快睡吧。”
她翻个身背对着贺咫。
谈话结束得太过突然,贺咫还等着她追问细节呢,她却已经结束了。
他心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凑过去探头问她:“你不想知道家里的地窖在哪儿嘛?”
姜杏闭着眼睛,说:“不想。”
贺咫:“就在祖母屋里的炕下面。”
姜杏嗯了一声,依旧闭着眼。
贺咫:“万一土匪真的来了,你们都躲到地窖里去。我已经准备好了食物和水,撑个两天绝对没问题。”
他今天晚饭后,在中院贺老太太屋里待了很久。姜杏以为他们祖孙俩在商量贺环和秦达的事儿,没想到却是在为此做准备。
姜杏睁开了眼睛,“你说的我们?”
贺咫点头。
“都有谁?”
“祖母、你、大姐和小妹。另外,二叔二婶,二弟妹跟贺妍。”
贺咫生怕落下谁,掰着指头细数。
“我还有件事儿,想拜托给你。”贺咫有些迟疑。
姜杏睁开眼睛望着他,眨了眨。
贺咫突然跳下炕,走到五斗柜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柄匕首来。
“我十岁开始习武时,父亲送我一柄匕首,叫我防身用。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到时你随身带在身上,守在地窖入口的地方。万一土匪发现端倪,追进去的话,你也好用来防身。”
如果只是让她防身,也就不用提这把匕首的来历了。
亡父送的礼物,意义重大。
“你只是让我防身,还是……让我守护你的家人?”
贺咫抿了抿唇,“如果你能替我保护亲人,贺咫感激不尽。”
夫妇本为一体,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这些大道理,姜杏都懂。
可她毕竟新婚,对贺家人还未产生太过深厚的感情。生死危难前面,肯定是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她不会为了所谓的婆家人,而牺牲自己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她心尖抖了抖。
“你娶我,不会就是看中我射箭、打猎、胆量大,关键时候能保护你的家人吧?”
世人都说,婚姻不过是权衡之后,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可实话说出来,又很伤人。
贺咫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是。我娶你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才不是因为别的呢。”
他的大手从她的小衣里伸进去,指尖在她身上不停游走。
“我娶你,是因为想这样……这样……这样……”
“我是为自己娶的娘子,才不是为了祖母、姐姐、妹妹娶的。”
他的话让姜杏面红耳赤,手上的动作让她呼吸急促,四肢绵软。
姜杏推了推他,这一回却没推开。
…
第二日天刚亮,夫妻俩便早早出发了。
贺咫本想夫妻共乘一骑的,奈何姜杏想练习骑马,于是,贺咫把踏雪让给她,自己骑了一匹大黑骡。
起初姜杏骑得慢,贺咫跟在她后面,不时指导。
她进步很快,远远望见梨花寨时,已经骑得十分熟练了。
她用力勒紧缰绳,大喊一声“驾~~”,踏雪扬起四蹄飞奔起来。
贺咫骑着大黑骡,追得有些吃力,在后面大喊:“娘子,你慢点,你骑太快,乡邻没认出,岂不是亏得慌。”
“亏什么?”姜杏并未减速。
“你一闪而过,别人都认不出是你,多亏呀。我要让梨花寨的人都知道,我娘子姜杏会骑马了。”
最后这句,他两手拢在嘴边,是冲着梨花寨大喊出来的。
姜杏扑哧一声笑了,却没理他,径直骑向观音座。
她不介意那些俗礼,更不喜欢向人炫耀。
她只是喜欢这种无拘无束,飞奔向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