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经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前世,丞相府历经八苦,为朝廷殚精竭虑,最后不得善终。
许知意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都说天意不可违,可她的重生原就无法用常理解释,若是真有报应,她愿一力承担。
何清晨今日着一袭淡黄襦裙,发间簪支金步摇,眉间描了朵桃花钿。
双眼水光潋滟,惹人疼惜。
见许知意一直盯着自己瞧,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姐姐为何这样看我?可是我脸上沾染了脏东西?”
许知意摇头,“清晨长得真好看。”
何清晨不明所以,害羞地扯着裙角。
“姐姐希望你能嫁个良人,一生平安喜乐。”
许知意笑盈盈地坐在孙夫人身边,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神色却十分凝重。
孙夫人握着许知意的手,力道不觉加重了几分。
她今日并未做新妇打扮,一头乌发仅用根赤色绸带束于身后,大红罗裙上系着与何清晨一样的玉扣。
她的一双杏眼,似在看着何清晨,又似透过她,看向别处。
孙夫人有些恍惚,思绪又飘回云英未嫁的时候。
她活泼,许知意的母亲谢安茹沉稳。
二人出去游玩时,从来都是她说她听。
谢安茹亦不喜过于华丽的首饰,唯一的金簪还是她送的。
可,她明明是江南首富谢家的嫡女,通身却带着出尘脱俗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商贾之家养出的女子。
许知意和谢安茹很像,可眉间却始终萦绕着一抹愁绪。
明明人就在自己身边坐着,却又像隔着千山万水。
总给人一种不将她握紧些,她就会消失不见的错觉。
许知意察觉到孙夫人的变化,轻轻回握住她的手。
“母亲,切莫忧思过度,于您的病没有好处,女儿并未将丞相的话放在心里,您也别再与他置气。”
孙夫人苦笑。
都改口叫丞相了,还说没放在心里。
“好,母亲都听你的,只是日后要常来陪母亲说说话,你送的那香,我很喜欢。”
许知意调皮地眨眨眼。
“今日我又给母亲带了些过来,只要您不嫌烦,我会时常来看您的。”
天边偶尔响起雷声,阴沉沉的,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近母亲和清晨最好少出门走动,要是可以,那些宴席也都找借口推了。”
孙夫人点头,“我明白,最近京城乱,你出门也要多加小心。”
又闲聊了半个时辰,许知意起身告辞。
她不让孙夫人送,可何清晨执意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知意终于驻足。
“清晨,可是有话想问我?”
何清晨点点头,心事重重的。
“知意姐姐,他......前日送了信给我,我不知该如何回他,又不想同母亲讲......”
“信里说了什么?”
何清晨面颊发烫,嗫嚅着道。
“他......约我明日去福满楼用饭,可......我觉得不妥,姐姐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
良久,也没等到许知意的回答。
何清晨有些着急了,扯着她的广袖。
“姐姐,我对他真的歇了心思的,可收了信却不回复,又觉得很没礼貌。”
许知意叹口气,拉过她的手。
“清晨,有些事当断则断,你若一直犹豫不决,他就会心存侥幸。”
明知想思苦,偏要苦相思;欲要与君绝,岂料更相思。
旁人劝再多也不如自己想明白。
放下了,便不会再钻牛角尖。
“明日府里要办宴席,你如何出得去?便这么回了他吧!”
何清晨垂着头,乖巧的应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吴宵就成了她的心底深处的小秘密,一想到那个翩翩少年郎,一颗心就跳的飞快。
可,直觉告诉她,许知意一定是为自己好!
“姐姐,我懂了,你放心,我不会在此事上过多纠结的,只是,您千万别生父亲的气,他为官多年,对谁都不那么放心。”
许知意轻轻捏了把她肉嘟嘟的脸蛋。
“清晨以后一定能遇到眼里、心里都唯你一人的小郎君!”
何清晨抽了抽鼻子,眼睛也红彤彤的。
“嗯,姐姐明日来不来?”
“来的,上回不是说喜欢我身上的熏香味,明日带些给你。”
何清晨眼睛亮晶晶的,方才的怅然若失一下就消弭无踪。
“那姐姐多带一些给我!”
她鼻尖抽动几下,又扯住许知意的袖口贪婪的嗅嗅。
“淡淡的,真好闻。”
许知意取出三只香囊。
“这里面装了十几味药材,母亲、向晚还有你,一人一只。”
何陵景的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
他一袭青衫,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束起,神色冷清,五官俊美,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谪仙。
“没我的?”
他的嗓音也淡凉如水。
许知意怔忡,愣愣的看向他。
何陵景指了指何清晨手里的香囊。
“我如今可是你的阿兄,是不是也该分我一只?”
何清晨一脸见了鬼的神情,甚至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阿兄平常对这些不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吗?”
见何陵景不悦地睇她,何清晨吐了吐舌头。
“我又没说错,多少姑娘巴巴给你送荷包、香囊,阿兄可是从不正眼瞧一下的。”
何陵景轻咳两声。
“知意懂医,她送的自然不一般。”
吴嬷嬷见状,赶紧小跑到马车里,又取了一只出来。
“王妃亲手缝的,但想着大公子和丞相应该不喜欢佩戴这些,故而就没拿出来。”
何陵景微颔首,从吴嬷嬷手中接过香囊,直接系在了腰间。
“多谢。”
安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何陵景这才收回目光,朝内院而去。
何清晨一路小跑着追在他身后,“阿兄,你倒是等等我啊!”
安王府。
祁西洲穿了件湖蓝长衫,慵懒地半倚在床榻上,墨发随意束在头顶,手中握着本兵书。
见许知意回来,他浅浅勾了勾唇角。
“许府派人来问过好几回,你可要回去看看?”
许知意坐在美人榻上,替自己斟了杯盏,浅啜几口。
“来报丧的?是不是许大人死了?”
祁西洲失笑,“还活着,但估计也快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