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许知意起了个大早,她得去丞相府参加宴席。
祁西洲比她起得还要早半个时辰,坐在梧桐树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许知意出来,祁西洲回头冲她淡淡一笑。
“一会可是要去丞相府?”
“嗯,王爷身边有没有会功夫的女侍卫?我总觉得今日会发生点什么事。”
祁西洲朝一旁的无白示意。
“把那两人带来给王妃瞧瞧。”
许知意歪了歪脑袋。
“王爷这是早有准备啊?”
祁西洲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
“本王的腿好像有知觉了。”
许知意大骇。
她蹲下,伸手按揉祁西洲腿上的穴位。
每按一处,就会问疼不疼。
她的手柔弱无骨,祁西洲的脸腾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朵根。
“你方才按的位置有点疼。”
陈府医也是一脸欣喜,“王妃刚刚按的是涌泉穴吧?这是不是说王爷的腿有救了?”
许知意加重力道按压。
祁西洲夸张的嘶一声,就见许知意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睇他一眼。
“王爷可真娇气,可我根本没按任何穴位。”
祁西洲傲骄地将头扭去一边。
“本王又不懂医,就是觉得疼。”
陈府医觉得安王就是在无理取闹,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在对着娘亲撒娇。
松蓝也抽了抽嘴角,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两步。
实在是辣眼睛啊!
许知意眼含笑意,安抚地拍了拍他腿。
“疼了就要告诉我,王爷做得很对,今日允许你喝一盏茶。”
祁西洲按了按眉心,看来他的这位小王妃真把自己当成个孩子来宠了。
可他不管是在战场还是在北地,都是不苟言笑、手段狠辣的将军。
甚至有段时间,城中夜啼的小儿只要听见:祁大将军来了!就会马上停止哭闹。
为不负前镇国大将军死前所望,对敌时,他总是冲在第一线,尸山血海,磨光了他所有的柔情,剩下的只有铁血!
安阳军中的人都知道,祁西洲虽年纪小,但铁血无情,敌国探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甚至皇帝派来的眼线,也被他活剥了皮,吊在城墙上示众七日。
血迹斑驳的城墙,又多了新的痕迹。
杀鸡儆猴!
西番国大军为此后退了百里。
西番国上下有个传言:祁西洲是个六亲不认的疯子!
与他对上,只有一个结局,死无全尸!
按说平昭国有祁西洲这样的将军守护,该感到庆幸,毕竟他在北地的九年,平昭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惜,皇帝忌惮他,更忌惮他手中握着的十万安阳军兵权。
夜不安枕,生怕一睁眼,祁西洲就会领兵在这皇城杀出一条血路。
当年祁西洲母妃的死,也是皇帝私下授意。
本想留着淑妃一条命,多少能牵制祁西洲一二。
可他发现,祁西洲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就连他身边的隐龙卫,也不是祁西洲的对手。
他派去北地打探消息的人,无一生还!
甚至祁西洲还亲手斩下几人的头颅,装在木匣里,最后送到了龙案前。
皇帝吓坏了,夜里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那些死不瞑目的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
拿祁西洲毫无办法,但他身边的人就不一样了。
于是,淑妃死在了雨夜里。
紧接着,皇帝说自己连日来梦见先皇,说江山不稳,无法安心投胎,将最疼祁西洲的太后送去了行宫祈福。
皇帝的生母只是御前送茶的宫女,生产当日就死了,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养在了太后膝下。
太后的膝下只有两位公主,一个早夭,另一个和亲去了很远的地方。
太后待他不错,可说到底不是亲生的,母慈子孝也只是表面功夫。
淑妃一死,太后就知道下一步,皇帝的矛头就将指向自己。
果然不出所料。
太后再疼惜祁西洲,却有心而无力,只得暗中派人到北地给他送了密信。
在得知母妃死亡真相的那一刻,祁西洲是真动了领着安阳军杀回京城的念头的。
可,太后明明白白说了,若想保下十万安阳军,他得置之死地而后生。
后来,明知随行军医往他的饭食中下了慢性毒药,他却佯装不知。
副将们跪求他反了算了,几个糙汉子在他的营帐中哭的惊天恸地。
祁西洲最终选择了太后的提议。
他虽远在北地,可对朝堂上的事也并非一无所知,太后这些年替他围拢了不少的重臣。
他们能让祁西洲在平昭朝堂有一席之地。
回京第一日,太子前来迎接,听说要去许府,也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太子心中的侧妃人选竟是许知意!
许云婉只是个姨娘生的庶女,根本入不得太子的眼,也就更谈不上助力。
在得这消息时,祁西洲死一般沉寂的心,突然就变得纷乱。
他想起自己初见许知意的场景,她那受惊的杏眼,还有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的泪。
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他得阻止太子!
哪知那死丫头,竟然算计了他。
他当时伤重,双腿残废,只得由着她占了自己的便宜。
几年不见,当年的小丫头出落的愈加明艳动人,他当时就发誓,定要迎娶她过门。
人是娶了,可她却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
虽是心甘情愿入的局,可当她说出三年后要和离的话时,他的心还是往下沉了又沉。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许知意忍不住抬头打量他。
刀雕斧凿般的五官隽朗非常,蜜色的肌肤也逐渐恢复白皙,墨发束于头顶,浑身透着肃杀之气。
许知意的掌心落在他的脊椎处,轻柔地按揉慢慢加大力道。
祁西洲只觉整个人都似被投入到了火焰中炙烤。
偏许知意还俯身在他耳后低语,软软糯糯的,带着她身上独有的香气。
祁西洲不由浑身一颤,无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
“青天白日的,王妃想对本王做什么?”
许知意也不知怎么想的,抽出手,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
“王爷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一旁的陈府医没忍住,扑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