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耕书闻声抬起头,借着那昏黄黯淡的灯光,努力看清了来人的面容。
“学生正是刘耕书,不知大人尊姓大名?”说着他便要行大礼。
中年男子赶忙摆了摆手,语气和蔼,“不必多礼,我是这官署的水利司千主事。”
“听闻齐山长极力推荐了你的灵江渠治理方略。”
“我实在好奇,是怎样的后生如此有胆有识,便来瞧瞧。”
刘耕书连忙拱手回应,“让大人见笑了。”
“学生不过是把平日里所学,如实写进了策论之中,还望大人不吝赐教,多多指点一二。”
千主事稳步走到桌前,伸手拿起刘耕书翻阅过的资料。
目光缓缓扫过上面密密麻麻、工整细致的批注,不禁微微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看得出你很用心,这些资料里记录了灵江渠多年来的治理难题,你可曾想过,凭什么你能成功?”
刘耕书神色坚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前辈,以往治理失败,皆因未能全面考量灵江渠的复杂情况。”
“学生认为,治水之道,需因地制宜、统筹兼顾。既要疏通河道,又要加固堤坝,更要关注周边生态环境。”
“学生虽年少,但愿以所学,结合实地考察,寻出破解之法。”
“好,年轻人有这份决心和见识很难得。”
千主事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话锋一转。
“不过,治理灵江渠,牵扯甚广,各方利益错综复杂,除了治水技术,你还得学会周旋。”
刘耕书听后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周旋的门道与方法。
千主事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刘耕书的肩膀,“这官署里的资料你尽管查阅,若有需要,随时可找我。”
“明日我安排你与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匠师会面,他们常年在灵江渠一线,或许能给你一些启发。”
刘耕书再次恭敬行礼,言辞恳切,“多谢大人提携,学生定不负所望。”
千主事走后,刘耕书再度全身心地沉浸在资料的海洋之中。
不知熬过了多少时辰,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鸣。
天色渐渐破晓,泛起了鱼肚白。
刘耕书揉了揉布满血丝、酸涩难忍的眼睛,缓缓伸了个懒腰。
晨光透过窗户,洒在堆满资料的桌上,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刘公子,早啊!”
一个年轻的书吏走进屋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
“早,兄台今日来得好早。”刘耕书连忙起身回礼,
书吏笑着摆了摆手,“听闻刘公子为灵江渠的事彻夜未眠,我便想着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刘耕书心中一暖,“多谢兄台关心,只是这灵江渠治理千头万绪,我虽有些思路,但还需更多细节支撑。”
书吏走到桌前,拿起一本资料翻看起来。
“我在这官署有些时日了,对灵江渠的事略知一二。”
“周边农户和商贾诉求不同,以往治理失败,多因没平衡好各方利益。”
书吏边说着边看向刘耕书。
刘耕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昨日千主事也提醒我要学会周旋,只是这其中门道,我还在琢磨。”
“这周旋啊,关键是要找准各方的平衡点。”
“比如,在疏通河道时,既要保证水流顺畅利于运输,又不能影响农田灌溉。”
书吏一听面前的人听的懂自己的话,这才接着说道。
正说着,一位官差匆匆走进来?
“刘公子,千主事请您去议事厅,几位老匠师已经到了。”
刘耕书和书吏告辞,连忙整理好资料,随官差前往议事厅。
议事厅里,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匠师正围坐交谈,见刘耕书进来,纷纷投来目光。
千主事起身介绍,“这位就是刘耕书,这几位都是咱们灵江渠治理的行家。”
刘耕书赶忙向老匠师们行礼,“晚辈初涉此事,还望各位前辈不吝赐教。”
“后生可畏啊!”
“不过灵江渠的水情复杂,光有理论可不行。”
一位留着花白胡须的老匠师率先开口道。
“前辈所言极是,学生正想向各位请教实际治理中的难题。“
“比如,以往加固堤坝时,为何总是难以抵御汛期的洪水?”刘耕书恭敬地回答道。
“这堤坝的土质、夯实程度都有讲究,而且灵江渠的弯道多,水流冲击不均匀,堤坝受力点复杂。”
另一位老匠师皱着眉头说着,
刘耕书认真聆听,不时点头,还拿出纸笔记录。
在一番热烈的讨论后。
“大家先休息片刻,下午再接着探讨。刘耕书,你随我来。”千主事说着,率先出了房门。
刘耕书立马跟上,随后两人来到千主事的书房。
“这是本朝初期治理灵江渠的记录,里面有些经验和教训,或许对你有帮助。”
千主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泛黄的古籍,交于了刘耕书面前。
“多谢大人,学生定当仔细研读。”
刘耕书双手接过,眼中满是感激的回应道。
下午,议事厅里讨论声依旧热烈。
刘耕书结合古籍中的记载和上午的讨论,提出了一些新的想法,得到了老匠师们的认可。
傍晚,刘耕书离开官署,走在回书院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一天的事情。
“哈哈,快来追我呀~~”
“略略略,虎头你抓不到我~~~”
走着走着,刘耕书便听到不远处孩童的嬉笑打闹声。
他抬眼望去,只见路边一条清澈的小河旁,几个孩童正欢快地玩耍着。
他们挽起裤脚,在浅滩处泼水嬉戏,溅起一朵朵水花。
“啊!!!!”
突然,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小男孩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河水深处倒去。
他惊恐地挥舞着双臂,发出一声尖叫。
惊这周围的人一缓慌,刘耕书见状,心猛地一紧。
“耕儿,你要照顾好自己。”
“救救我,救命啊!”
刘耕书脑子里不时闪过,自己六岁那天差点被水淹死的画面。
刘耕书被往昔溺水的恐惧裹挟瞬间回神,可眼前孩子的呼救声让他来不及犹豫。
寒风凛冽,立冬的气息已悄然弥漫,河畔的空气透着彻骨的冷意。
路边也没什么大人,都是一些小孩子在玩乐。
“你别怕。”
刘耕书一个箭步冲上前,纵身一跃,稳稳抓住小男孩的手臂。
将他从湍急的水流边缘拉回。
“呜呜呜呜………”
小男孩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吓得大哭起来,
“没事了,别怕。”
刘耕书蹲下,轻轻拍着小男孩的背,声音颤抖却尽量安抚。
周围的孩子也都围拢过来,眼中满是惊慌与后怕。
刘耕书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缓了缓心神后看向小男孩。
“以后在水边玩耍可要小心,不能再这么冒失了。”
小男孩抽抽搭搭地点点头,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那快些回家吧,湿衣服要及时换掉这才不容易生气病啊。”
刘耕书把自己湿漉漉的衣摆拧了下水,便准备离开。
这会儿已经快接近立冬了,天气也凉下来很多,他现在冷的只想快些去找家成衣铺子买身衣服换上。
可还没等他迈出步子,一个神色慌张的妇人急匆匆地从拐角处跑来。
人边跑边呼喊着,“小虎,小虎,你在哪儿?”
小男孩听到声音,“哇”的一声哭得更大声了,朝着妇人扑过去,“娘,娘……”
妇人一把抱住小男孩,上下打量着,确认孩子安然无恙后,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看向刘耕书,眼中满是感激,眼眶也微微泛红,“公子,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这可怎么活啊……”
说着,便要向刘耕书下跪。
刘耕书连忙上前扶住妇人,“快请起,孩子没事就好,天寒地冻的,快些带孩子换身衣服吧。”
刘耕书说完直接转身快步离开。
………
“哈欠,哈欠!”
刘耕书揉着鼻尖,看着自家师兄手里的汤药,心里直泛着苦意。
药汤的热气袅袅升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师兄。”
刘耕书抬头欲言又止地望着张开阳,眼中满是纠结。
张开阳似乎早已料到他要说什么,神色平静,却不容置疑地说道,“不可。”
“那………”
刘耕书裹着厚厚的棉被,半靠在床头,巴巴地望着被师兄张开阳放在一旁的蜜饯罐子。
“师兄,就吃一颗,就一颗蜜饯,吃完我保证马上把药喝了。”
“师弟,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快些把药喝了,这蜜饯你已经吃了三颗了,可这药你可还一口没喝呢。”
说着,张开阳又把手中的汤药往刘耕书面前凑了凑。
那苦苦的药味直冲进了刘耕书的鼻子,蔓延在了他的五脏六腑里面,熏的他眉头都没松开过。
见刘耕书仍在犹豫,张开阳突然一拍脑门。
“哎呀,瞧我这记性!”
“差点忘了跟你说,明天就是策论比拼名次公布的日子。”
“你为了这场比拼,日夜苦读、查阅资料,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现在却因为生病,连自己考得怎么样都没法第一时间知道,多可惜呀。”
“要是让赵明城知道你病倒了,他之前输给你就憋了一肚子火,肯定会在你面前阴阳怪气的 。”
张开阳边说边看着刘耕书的反应,还把那汤药也伸了过去。
刘耕书听到这话,裹着被子的身体微微一动。
“师兄,把药给我,我喝。”
说着,刘耕书直接把面前的汤药,眼睛都不带闭上的“哐哐哐”就喝了下去。
他刚想叫苦,就发现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刘耕书嚼着蜜饯,脸上的痛苦神色逐渐缓和,可眉头依旧轻皱,残留着药的苦味。
“师兄,这药可真苦,要不是想着策论名次,我真坚持不下来。”
他抬眼看向张开阳,声音带着些许鼻音。
“就知道提这个能管用,你呀,为了这次策论没少下功夫,可不能错过结果。”
“等明天名次公布,不管好坏,师兄都带你去酒楼好好吃一顿。”
张开阳笑了笑,接过空药碗放在一旁。
“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有精力去看名次。”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张开阳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关好,这才回头对刘耕书说道。
“好,师兄你也早点休息,多谢你照顾我。”刘耕书拉了拉被子,点头应道。
第二天清晨,刘耕书悠悠转醒,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烧也彻底退了。
想起今天是策论名次公布的日子,他立刻掀开被子,迅速起身穿衣。
刚整理好衣装,张开阳就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醒啦,感觉怎么样?”
他笑着问道,将粥放在桌上。
“师兄,我好多了!”
刘耕书精神饱满地回答,快步走到桌前。
听到外面很是吵闹,两人便一同走出房间,就看见不少同窗正叽叽喳喳的簇拥着往外走去。
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着,猜测着谁会拔得头筹。
“快点,齐山长要公布上次两家书院策论比拼的名单了,大家都往演武场去呢!”
刘耕书和张开阳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衫,俩人也随着人群快步向演武场走去。
演武场上早已聚集了众多学子,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脸上满是期待与紧张。
刘耕书和张开阳在人群中站定,抬眼望去,只见齐山长神色庄重地走上高台,手中拿着一份名单。
齐山长目光扫视全场,待众人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
“此次与邻院的策论比拼,诸位学子都展现出了非凡的才学与见识,实乃我书院之幸。”
“经过几日的评定,胜负已分。”
他稍作停顿,全场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气敛息。
“在水利治理策论方面,刘耕书见解独到,提出的灵江渠治理方略获得了高度赞誉,为我院赢得了关键分数。”
齐山长的声音清晰有力,在演武场上回荡。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刘耕书,眼中有惊讶、有钦佩,还有些羡慕。
刘耕书在之前齐山长找自己的时候便有些猜到,自己名次不低。
但是听到这话,心里还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涌起一股喜悦与自豪。
他拱手向周围的同窗示意,谦逊地回应着大家的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