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笼罩着陈县,整座城池被黑暗无情吞噬。
唯有城墙上的火把,像是夜空中零星闪烁的微弱星辰,偶尔跳跃几下,映照出黄巾军士兵那一张张疲惫却又透着坚毅的面庞。
历经连续四天的浴血苦战,城中守军早已精疲力竭,可他们依旧强打精神,坚守在各自的岗位上,眼睛一眨不眨地警惕注视着城外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懈怠。
王允的大帐内,烛火轻轻摇曳,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曹仁、曹洪、卫臻、桥瑁四人围坐一处,眉头紧紧皱成了“川”字。
王允裹着一床厚棉被,半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纸,时不时剧烈咳嗽几声。
几天前的激烈呕吐和好几次洗澡,让他感染了风寒。
可他的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狠厉劲儿,死死地盯着桌上摊开的地图,仿佛要用目光将陈县从地图上硬生生抠下来。
“这陈县实在是久攻不下,将士们的士气都有些低落了。”曹仁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透着深深的焦虑。
作为此次攻城的主要将领之一,他心里清楚,再这么僵持下去,对他们而言极为不利。
曹洪猛地一拍桌子,“啪”的一声脆响,他站起身来,大声吼道:“哼,一群黄巾军,能有多大能耐?明日我亲自上阵,定要拿下这陈县!”
他满脸怒容,连日的攻城失利,让他的脾气愈发暴躁,就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卫臻摇了摇头,神色冷静,缓缓说道:“不可贸然行事。黄巾军占据地利,而且防守异常顽强,正面强攻只会徒增伤亡。”
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并不赞同曹洪的鲁莽想法,在他看来,打仗不能只靠蛮力,更要靠谋略。
桥瑁在一旁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么耗着?”
他对卫臻的谨慎态度有些不以为然,觉得卫臻太过胆小怕事。
几人正争论得面红耳赤,王允轻咳两声,缓缓开口:“诸位莫要争吵,我已有破城之计。”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他,眼中满是期待。
王允挣扎着坐起身,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指着地图上陈县的一处说道:“数日前,我已派人悄悄在城外挖地道,直通城内。地道即将挖通,只需等待时机,便可一举破城。”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陈县被攻破,自己率军入城的那一刻。
曹仁等人听后,惊讶不已。
曹仁皱着眉头问道:“此事为何我等不知?如此重要的计划,为何不与我等商议?”
他心中有些不满,作为主要将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被蒙在鼓里,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忽视。
王允摆了摆手,解释道:“此乃机密之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万一消息走漏,让黄巾军有所防备,那这计划便功亏一篑了。”
众人听后,虽心有不满,但也觉得王允所言有理,便不再追问。
陈县城内,一名黄巾小兵正打着哈欠,提着裤子,在城墙根下急急忙忙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准备撒尿。
就在他刚要放松的时候,突然,一只灰色的老鼠从他脚边“嗖”地窜过,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这该死的老鼠!”
小兵嘟囔着,正准备抬脚去踩,却发现这只老鼠有些异常。
这只老鼠身形瘦小,身上的毛杂乱无章,像是被人揪过一般。
它的眼睛绿豆般大小,此刻却瞪得滚圆,眼神中透着极度的慌乱,胡须也因紧张而微微颤抖。
它的四肢短小却跑得极为匆忙,爪子在地面上抓出“哒哒”的声响,完全不像平日里那般悠闲自在。
小兵心中一惊,直觉告诉他,这老鼠的异常行为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
他顾不上撒尿,提着裤子,猫着腰,悄悄地跟在老鼠后面。
老鼠左拐右拐,钻进了一处堆满杂物的角落。
小兵小心翼翼地靠近,扒开杂物,竟发现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他的心猛地一紧,凑近一看,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虽然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不好,有敌军!”小兵心中暗叫一声,转身就往城墙上跑。
刚刚跑上城墙,大喊:“将军,将军,敌军从地道进城了,快备战!快备战!”
声音尖锐而急促,在夜空中回荡。
城墙上的士兵们听到呼喊,顿时紧张起来,原本有些松懈的神经瞬间紧绷。
周仓和龚都正在巡视,听到喊声,立刻快步赶了过来。
周仓一把抓住小兵,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他的手劲很大,小兵的胳膊都被捏得生疼。
小兵尿了。不是吓的,也不是疼的,实在是憋不住了。
尿裤子的小兵气喘吁吁地将发现地道的事情说了一遍。
周仓和龚都脸色瞬间大变,他们深知城墙一旦失守,陈县便危在旦夕。
“快,组织兵力堵截地道口!”周仓大声下令,声音如洪钟般响亮,“老王,你带一队人去加固城墙防线,以防敌军里应外合!”
士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一部分人手持长枪、大刀,脚步匆匆地冲向地道口;另一部分人则忙着搬运石块、箭矢,脚步急促,穿梭在城墙上,加固城墙。
周仓和龚都亲自带领士兵,守在地道口,严阵以待。他们的眼神坚定,手中的武器在火把的映照下闪烁着寒光。
此时,地道内,王允派来的三千世家军正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他们手持利刃,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眼睛,眼神中透着紧张与兴奋。
领头的将领低声说道:“大家小心行事,出了地道,立刻杀向城墙,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士兵们纷纷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喊杀声。
领头的将领心中一惊,暗叫不好,他意识到计划可能已经暴露。
此刻,地道里还没有集结完的大军,可事已至此,无奈之下只能大量涌出。
“快,冲出去!”
他大喊一声,率先冲出地道。
一时间,士兵们你推我搡,纷纷从地道口挤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周仓和龚都看到敌军冲了出来,立刻挥舞着武器,迎了上去。
“杀!”
周仓怒吼着,声音震得人耳鼓生疼,手中的大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带着呼呼的风声,砍向敌军。
龚都也不顾肩上的伤痛,伤口处的鲜血已经渗透了绷带,他咬着牙,带领士兵们奋勇抵抗。
一时间,地道口杀声震天。
世家军虽然人数众多,但黄巾军占据地利,且士气高昂,双方一时陷入了僵持。
周仓一边战斗,一边大声喊道:“弟兄们,不能让敌军冲出去,守住地道口!”
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响彻夜空,拼尽全力与敌军厮杀。
鲜血从他们的武器上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滩滩血洼。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战斗也一触即发。
曹仁等人得知地道计划已经暴露,决定连夜攻城,策应入城的三千世家军。
世家联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喊杀声震天动地。
老王带领着士兵们,用石块、箭矢拼命地抵御着敌军的进攻。
“放箭!”
老王大喊一声,声音有些沙哑。
士兵们纷纷张弓搭箭,“嗖”的一声,利箭向着城下的敌军射去。
一时间,箭如雨下,敌军纷纷倒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世家联军丝毫不惧,他们顶着箭雨,继续攀爬城墙,有的人刚爬几步就被射中,摔落下去,后面的人却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上冲。
“倒油!”“倒金汁!”
老王又下令。
士兵们将一桶桶热油抬上城墙,“哗啦”一声,向着城下的敌军倒去。
热油和金汁浇在敌军身上,发出阵阵惨叫,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但敌军依旧前赴后继,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地道口,周仓和龚都杀得浑身是血。
周仓的大刀已经卷了刃,刀刃上满是缺口,可他依旧挥舞着,每一次挥刀,都能带起一片血雨。
龚都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却咬着牙,坚持战斗。
双方激战正酣,王允在大帐内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他不时地派人出去打探,却始终没有得到好消息。
“怎么回事?地道里的人怎么还没打开城门?”王允心急如焚,在榻上坐立不安,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不顺。
而在战场上,黄巾军士兵们虽然疲惫不堪,脚步虚浮,可他们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依旧坚守着地道口和城墙。
他们知道,一旦失守,陈县的百姓将面临灭顶之灾,亲人会被杀戮,家园会被摧毁。
随着时间的推移,世家军的攻势逐渐减弱。
他们没想到黄巾军的抵抗会如此顽强,三千世家军在地道口损失惨重,攻城的士兵也伤亡大半。
曹仁见状,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军。
他知道,今晚想要攻破陈县,已经不可能了。
随着撤军的号角响起,“呜呜”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世家联军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城下一片狼藉。
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在地面上流淌,兵器散落一地。
地道口,周仓和龚都望着满地的尸体,疲惫地瘫坐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满是血迹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心中却充满了感慨。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让他们深知战争的残酷。
“终于守住了。”周仓喘着粗气,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龚都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已经完全沙哑:“是啊,守住了。但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两人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忧虑。
他们知道,王允不会善罢甘休,明天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更加残酷的战斗。
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念张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