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患者,根据机器扫描的结果,你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
一位五十多岁留着地中海发型的医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将手上的报告单递给他眼前的青年患者。
这位青年患者就是周子语。
“可是医生,我真的感觉我脑子有问题,我现在出现幻觉了,还是很严重的程度!”
不然为什么大马路上能看见哈迪斯?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他确定,那道人影就是哈迪斯!
他还看到对方正在说些什么,只是时间太短了,周围的喇叭声又太大了,他并没有听清楚对方的话。
地中海发型的医生听此,皱了一下眉头,“这样,你去一下精神科那边。”
如果脑子没问题的话,那就证明这个患者肯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有什么心理障碍才会出现幻觉,而这很有可能是双向情感障碍、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的表现。
周子语也不懂这些医学的东西,就乖乖地按照医生的吩咐去了精神科。
按照流程挂号排队,排了老半天才轮到他。
精神科的医生是一位六十许岁,头发发白、身材瘦削的老人家。
“这位患者,你叫什么?有什么症状?”
老医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伸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见又一个患者进来赶忙放下杯子。
周子语一进来就找了张凳子坐好,规规矩矩地陈述自己的情况:“医生您好,我叫周子语,我有严重的幻觉幻视。”
“严重到什么程度?”
“我只要一照镜子,我就能见到一个……”
他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个人,想了一会儿才想到一个词:“一个黑衣人在我面前晃悠。前天晚上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了那道人影还以为是闹鬼了!”
医生问道:“幻视幻觉是只有照镜子的时候才有吗?”
“不是,昨天我又出现幻觉幻视了,那不是在镜子里,那个人就在大马路上,就在我面前不远的地方,但很快他又消失了。”
周子语仔细地想想,好像前天晚上见到的闹鬼画面中的那个‘鬼’就是哈迪斯。
只不过因为自己跟哈迪斯长得一模一样,猛然之间看到镜子中的‘人’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他还以为是镜子闹鬼了,把他的人影给照得这么恐怖,身体本能的反应比思考更快,这才让他没有时间观察到这个人影就是哈迪斯。
直到昨天又看到这个哈迪斯,他被吓得立马跑回家,连平常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洗手这些洁癖的习惯都不顾了,也没有洗澡刷牙什么的,更没有脱鞋就直接躺上床,蒙着被子瑟瑟发抖,一直抖到天亮。
直到天完全的亮了他才下床换衣服和卸妆。上午九点他才敢出门,直奔医院做检查。
“这个症状多久了?”
“从前天晚上开始吧?”
医生拿出笔‘刷刷刷’的在本子上写下患者描述的症状,尔后例行又问了几句经常问出来的话:“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异常吗?比如有没有出现幻听?”
“没有。倒是那个黑衣人想跟我说话,但我都听不到他说话。”
“请问一下,你的家族有过这方面的精神病史吗?”
“没有,我家里人都是健康的正常人。祖上也没听过哪个人得过精神方面的病。”
医生又拿着笔写下这些细节,再次开口问:“请问你有过不良的习惯吗?比如说吸.食、注射过某种特殊违.禁的药品或物品?”
“那怎么可能会有!”
周子语有点生气,语气生硬,但是十分强调的说:
“我们家我爷爷奶奶姥爷跟姥姥都是保卫国家的军人,我爸年轻的时候还是边防战士,我妈是军队的文艺兵,我就是个红三代,我怎么可能会碰这些东西?!”
开什么玩笑啊,以他家的这个家教和家风,要是他去碰了这些东西,不用姥爷动手,他爸妈混合双打都能把他给打成重度残疾!
别看他爸年轻的时候因公受伤,不得已从边防战士调职去别的地方,后来两千零年代的时候退役出来打工,现在已经不是一名军人了,但是他的行事风格还是按照军人这一套。
要是让他的老子知道了,他作为一个小子碰这些东西,轻则打个半死逐出家门,重则打个半死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加开除族谱。
别问为什么不是把他直接打死,因为现在的法律很文明,不允许随便嘎人。
他的妈妈虽然是退役文艺兵,没有上过战场也没去边境做过工作,没经历过铁与血的洗礼,所以性格可能没有爸爸这么果断,但是如果真的发现儿子碰这些东西,她也会狠下心来断绝母子关系的。
“那你以前有出现过别的精神病的症状吗?或者说别的心理疾病?亦或是留下过什么心理创伤?”
听到眼前的患者居然是出生在军人家庭,老医生眼中露出敬佩的神情,感觉连语气都比之前尊敬了一些。
“呃,心理创伤…被校园霸凌过算不算?”
他这一生还挺顺遂的,除了小时候掉进过粪坑、摔断过腿、学游泳时差点溺水和被校园霸凌过之外,就没有尝过其他的苦头了啊!
“你被校园霸凌过多久?”
“也没多久啊,大概不到一年。”
顿了下,他补充道:“医生,我感觉我没有留下什么心理创伤,就算被霸凌过,但是也没有遭受过很严重的精神或身体上的虐待,而且我的好朋友已经把我从那个状态给带出来了。”
那个时候的王承,简直就跟个小太阳一样,围绕在他的身边带他走出来那一段难熬的日子,后来他们就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医生尽心尽责地在脑海中分析着眼前这个患者的情况,他想了想,问道:“你做过脑部ct了吗?”
周子语赶紧拿出自己的病历档案,边伸手递给医生边道:“我先去找脑科的大夫看过了,但是医生说没有问题。”
昨天晚上因为害怕,所以一夜未睡。
因为没有睡觉,周子语就一整个晚上都在胡思乱想,他想着想着发现不对——他是个长在红旗下生在新时代的人,为什么要怕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因为穿越,在冥界见识过那些妖魔鬼怪,所以才会害怕?
开玩笑,穿越不是他做的梦吗?
既然是梦,那就更不应该怕了。
都没有这些怪力乱神的事,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的脑子恐怕是真的在坠海时撞到了海里的暗礁,被撞伤了落下了暗伤,所以才会频频出现幻觉幻视,才会看到哈迪斯。
所以一到九点他准时打车来到医院,挂号排队看大夫。
老医生又问:“你以前有受过什么刺激吗?”
“没有啊,我没有受过什么刺激。”
“那最近呢。”
以前没有受过什么刺激,现在或者最近应该有吧,不然也不会突然之间出现幻视和幻觉。
“最近啊…”
周子语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己之前坠海,在昏迷的时候做过的那个梦,于是便一五一十的告诉医生这段奇妙的经历。
老医生感觉灵敏,准确的抓住了一个关键点:“你幻觉幻视所看到的人,是你做的奇幻的梦里面的人吗?或者与之相关吗?”
“是的。”
听了周子语说的所有话与描述的所有情况,医生也觉得不好判断对方发病的病因是什么,只好建议的说:
“这位患者这样吧,你先去做个基因检测,看看你们家族当中有没有会导致因神经病发作的基因。
像你这种没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导致的幻觉幻听幻视等症状,一般来说都是由基因引发的。”
像这种之前好好的,但是突然之间某一天就发病的人他见过很多,有一些病症患者是基因的缘故,导致在某个年龄突然之间发病,而这个基因很有可能是隐性的,隔代遗传或者隔了很多代都不表现的,到某一代突然表现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连基因的问题都排除了,那么这个患者很有可能是患上严重的幻想症,这要不就是精神分裂症、抑郁、双向情感障碍的前期了。
不过根据患者的描述,他之前都好好的,既没有什么心理创伤残留,也没有受过什么刺激,因此,医生判断基因导致的发病的可能性更大。
“……谢谢医生,麻烦你了。”
“不用谢,这是我们医生的职责。”
周子语一听很有可能是自家基因出问题了,感觉天都仿佛塌了下来,呆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拿上自己的病历单,有些摇晃的站起,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正当周子语准备走出房间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着医生问道:“医生,要是我再一次出现幻视怎么办?”
“我给你开点药,你先吃着稳定一下精神,等基因检测的报告出来之后,再给你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
老医生笔走龙蛇,很快的就写好了要开什么药。周子语赶忙回去拿上医生开出的单子,转身直接大跨步出去,走到售药处买药。
「这张纸上的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药店人员能看得懂吗?别到时候抓错药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售药处,周子语看见药店人员只看了一眼单子,便快速地抓好了药物直接摆在他面前,心里既是惊讶又是疑惑。
这饭可以乱吃,但药不能乱吃啊!药店人员真的能认得清上面的字吗?
本来想跟这位工作中的小姐姐确定一下有没有抓错药,可是后面已经开始有人催他的动作快点了,周子语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于是只好把满心的疑惑咽下去,赶紧拿起药赶紧跑。
“唉,该怎么告诉爸妈他们的儿子,年纪轻轻的就得了精神病呢?”
坐在医院门口绿化带的花台上,周子语年轻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上满是迷茫,甚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颓废感。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爸妈好不容易把他养大,他还没来得及给爸妈养老,结果他就身患重病了,不仅照顾不好爸妈,甚至爸妈年老的时候还得要照顾他。
精神疾病啊……这在他的生活当中根本没出现过的事,唯一能看到的关于精神病人的生活或样子,也就只有在网络上面刷到某一些案例或者视频。
比如什么突然发疯砍人,什么发病起来六亲不认乱打人,或者是发病起来乱走动,最后被大卡车撞死——难道他的后半生就要这么过了吗?
越想越觉得未来灰暗,心里渐渐地涌上一股悲哀,周子语不自觉地低下头。
他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难道是因为他这一生过得太顺遂了,连老天都看不惯,故意要给他设难度吗?
眼睛渐渐蓄满眼泪,他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
在一片水光之中,周子语隐约地看到了黑色的影子,仿佛心有所感般,他抬起头来,在一片模糊之中,隐约的看到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呵,愚蠢。”
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看到‘自己’说了这一句话——然而他却并没有开口说出任何的话,也没分身可以站在眼前跟自己面对面。
他听见‘自己’冷冷地问:“‘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得,病情加重,他不仅有幻视和幻觉,现在居然开始出现幻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