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繁鸟是农村出生的,而且是北方的农村,自然是见过麦收的。蓝点星月球的麦收虽然是全机械化、全自动化的,但也没有超出何繁鸟的想象太多,看的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自从参观了面粉厂后,何繁鸟就回到了麦田之中。巡视而来的赵朴瑞收缴了所有人的烟酒等影响工作的奢侈品,又没有留下吃喝等生活必需品,饿着肚子的何繁鸟只能跟魏师傅蹭吃蹭喝,好在,魏骁勇的车内装了足够多的速食品。
大规模机械起初的吵闹声带来的情绪高涨和新奇,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让人厌烦,但又不得不跟在屁股后面受着。三次吵闹声中的睡眠让厌烦的情绪殆尽,说多了的话和聊够了的天让五人各自分开,发呆或强行忙碌。
蜷缩在皮卡车车厢内的何繁鸟,随手扔掉手中被翻的卷页的书本,捂着耳朵听着皮卡车开始自行启动、行驶。抖动的车厢只是让何繁鸟蜷缩的身子躺平,懒惰到骨子里的人又一次拿起工作手机:2050年11月11日,晚上十点十一分。何繁鸟嘟囔着站了起来,随着皮卡车的移动,巡视倒地的秸秆。皮卡车的自动驾驶,是自己昨天根据收割的进度设定的:固定的启动时间、固定的行驶速度、固定的行驶距离。
半个小时的自动行驶让再次睡醒的何繁鸟追上了繁忙吵闹的收割大队。何繁鸟跳下即将刹车的爱车,凑到砂石路边咬秸秆的外国妞跟前:
“艾恩,我这里有更粗的,还带味道的。”
头发乱糟糟的白人女性艾恩,翻了个白眼,冲迎面走来的何繁鸟吐了一口唾沫:
“滚!软不拉几的骚臭玩意有啥好嘚瑟的。”
何繁鸟一屁股坐到白女的身侧,捡起几根被折断的秸秆:
“时间过的真慢,这都三天多了吧,整个收割完得多久啊?”
艾恩用手指缠绕着秸秆,说到:
“快的话十五天,慢的话二十几天。”
何繁鸟照着中指的长度,折着手中被折过几次的秸秆:
“我们就这样跟着?”
艾恩把手中被缠扁的秸秆捋直,接着继续缠绕:
“要不然呢?”
何繁鸟抬起屁股起身,从田地里抓回一把秸秆放到二人的脚前:
“我们几个糙汉子还好,你们两位女人几天不洗澡能受的了?”
艾恩把手中被缠的柔嫩的秸秆折叠成一朵丑陋的花骨朵样子,摊开手伸到何繁鸟的脸前:
“像什么?”
何繁鸟继续按中指的长度折断着秸秆,嘴里也没了小心的奉承话语:
“粑粑。”
白女艾恩气愤的站起身子,跺了跺脚向自己的皮卡走去。何繁鸟嘿嘿嘿的独自乐了一小会,左手攥着折的整整齐齐的秸秆,右手把脚下被女人踢散的凌乱秸秆胡乱的抓起扔到麦田之中。快步追着女人,向魏骁勇的方向跑去:
“魏师傅,想媳妇呐?”
何繁鸟蹲到魏骁勇的对面,看着不搭理自己的男人,面前的男人又成了那个熟悉的蓬头垢面的脏男人。何繁鸟摊开左手,把手中攥出汗液的“小棍子”扔到两人之间的麦茬地上,麦茬和土地的落差让小棍子躺的不舒服,横七竖八的成了一座小柴堆:
“魏师傅,玩个游戏。再不让别的小棍移动的情况下,看谁能挑出最多的小棍子。”
魏骁勇低头仔细的打量,脚前由长短一样的秸秆堆成的小柴堆:
“比谁取得多是吧?你先来。”
何繁鸟在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拿起独自躺在旁边的小棍子,然后示意魏骁勇。魏骁勇白了一眼捡了便宜的何繁鸟,从最顶端不被压着的秸秆开始拿起。
二人有来有回的拿了三次之后,魏骁勇开始跪趴着身子仔细的打量交叉错杂的小柴堆,拿出手中早就抽出的两根秸秆开始轻轻的拨弄小柴堆最底下的一根秸秆,谨小慎微的样子像极了拆地雷的工兵。
何繁鸟看着满面笑容,得意洋洋的魏骁勇。脱掉自己睡起来忘记脱掉的外套,垫在麦茬地上,双膝跪在外套上开始小心翼翼的挑挪早就盯好的小棍子,十几秒的时间,小棍出现在了得意洋洋的何繁鸟手中。
二人不言不语,你来我回。没有几分钟,脚下柴堆建筑就被静悄悄的拆了个一干二净。魏骁勇精神奕奕的说到:
“折的麦秆太少了,麦秆也太轻了。这游戏还的小树枝或者火柴根才有意思。”
何繁鸟跟魏骁勇一起蹲着身子折秸秆,嘴里也开心的说到:
“是啊,麦秆的质量和月球的引力让这游戏的难度降低了好多。刚才看你认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第一次玩呢?”
魏骁勇把折好的秸秆放到何繁鸟的外套上:
“很小的时候玩过,世纪初吧,跟几个大孩子一起玩的。这算很古老的游戏了,新世纪之初还玩过的人也不多,我就是其中之一。没想到你会玩这个?”
何繁鸟把手中折好的秸秆放好,腾出手来继续掰折秸秆:
“跟那个白妞扯淡时折的,想起来好玩就找你试试。没成想你还是个老手。”
魏骁勇拍了拍手,两只手抓起外套上的秸秆:
“差不多了,一人两把。搁在一起够挑一会了。这次就堆在外套上吧,麦茬地不平整,没有难度。”
两人又开始了一轮战斗,专注认真的样子又吸引来四个无聊的人。没一会,外套上堆满了高高一堆的小秸秆,围着外套蹲着两个站着四个围成一圈男女:蹲着小心翼翼往外抽拉秸秆的艾恩;直勾勾盯着秸秆堆一处,蹲着随时准备上手的李胖子;抱着双臂喋喋不休使心眼的印裔傻狍子;扶着眼镜弯腰观察战局的秦蓁蓁;叉腰评价战况的魏骁勇;抿嘴微笑观察参战人员的何繁鸟。
游戏让单调无聊的时间加速。几人换了十七八次战场,损坏了不计其数的秸秆之后,终于来到了面粉厂附近。
在到面粉厂之前:几人在张寸头的第一小组的驻地休整了一次;在秦蓁蓁的第二小组驻地休整了一次;在印裔傻狍子的第三小组休整了一次;这次又可以在陈玉同的第四小组驻地——面粉厂休整。
何繁鸟走到面粉厂的后院逛了一圈,又在轰鸣的机械声中匆匆离去,洗漱修整的想法被抛到吵得乱混混的脑后。麦田中,几位玩腻了的同事又分开到不同的地方各自打发时间,何繁鸟躺倒后车厢,拿起手机看时间:2050年11月16日,凌晨三点二十一分。
“整整八天了,才到第四小组驻地。这样子,等麦子熟的倒地了也收不完,幸亏月球不下雨……”
何繁鸟自言自语的哄着自己,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定时启动的皮卡拉着酣睡的人定距离的前行,抖动的车厢没能摇晃醒梦中的孩子:
“一轮弯月高高的挂在天空,月光下枝杈分明的树影画出清冷瘆人的图案。一位七八岁的男孩站在巨大、高耸的蘑菇状的麦垛顶端,一捆捆扎好的麦捆被男孩吃力的扔下或者推下。麦捆啪啪落地的地面,一位穿着厚厚棉衣的妇女,一位带着手套的儿童,两人把落地的麦捆提到不远处平整的硬地上,绕着一个竖起来的麦捆把新搬来的麦捆解开,散开、摊平、搁置在竖着的麦捆周围。
月光清冷,留海上落了一层薄霜的儿童抱着比自己还高一点的麦捆往铺成不规则圆状的场地挪移;脱掉帽子的妇女甩着长长的粗辫子,两手各提一捆麦子,嘴里大声的呵斥着那个口冒白雾的儿童;已少了半截脑袋的麦垛依然很高,麦捆一个一个的转圈落下,而顶端的小人只能看见随着麦捆滑落之后收回的通红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