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你喜欢我。”
白琉月听见那个幻象那样说。
他浑身一震,尽管知道眼前的人不过是个幻象,是自己心魔的具象化,可他还是无比慌乱地移开视线。
这个梦,好真实。
幻象的眼神很有侵略性,似乎要将他剖开,狠狠审视一番,面对这样的阿霜,白琉月很想要逃避,但他内心深处却期望着这个梦再长一点。
至少在梦外,她从来不会这样看他。
她永远只会把自己当做师尊一样尊敬,她的一言一行都符合世俗对一个好弟子的标准要求,十分规整,没有一丝逾矩之处,望向他的眼神也从来都那样疏离。
仿佛除了师徒名分,他就只是个陌生人。
她待莫惊春都比对他更亲近一些。
面对这样的阿霜,他从来都不敢展露自己的半分爱意,生怕她的眼神变得厌恶。
白琉月知道眼前的人不过是虚妄,但她是阿霜,他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与她对视,第一次没有掩藏自己眼中的爱意。
“不是喜欢。”
他很认真。
“是爱。”
“我爱你。”
阿霜听了这话,先是错愕,然后是毫不在意,“可是师尊,我修的是无情道。”
她不会为情所扰,为爱所困,世间万物在她眼中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蝼蚁。
“我知道。”
白琉月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然后慢慢吻了上去,带着一种献祭式的虔诚。
他知道她修无情道,永远不可能对别人动心,但他还是爱她。
他知道面前的不过是假象,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梦境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但他还是想放纵一下。
放纵一下自己的心。
梦境结束以后,他依旧会是那个好师尊。
可他不知道,有些错误的爱,只能永远封印在内心深处的角落,因为一旦稍有松懈,哪怕只是松开一点点,那压抑已久的爱便会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将所有理智吞没。
黑气逐渐将他吞没,慢慢的,他看不清阿霜的样子了。
梦境一点点碎裂。
阿霜的神识被排斥出了幻境,她也不恼,只是漾起一抹邪恶的笑,缓缓抚上梦中人的唇,爱怜地替他拨了下额前的发。
师尊身上的魔气越来越浓郁了,按照这个速度,他很快就会堕魔,真是件令人期待的事啊。
白琉月的眉眼是那样的动人,阿霜情不自禁地抚了上去,不愧为仙色榜第一美人,即使生了一副冰雪一样的性子,不苟言笑,但仍旧比她在幽冥宫的男宠慕容还要美上几分。
他不是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甚至因此生了心魔吗?那她索性就帮他一把。
阿霜指间的溢出的黑气如附骨之蛆一样爬上他的身体。
主峰一脉与天玑峰针锋相对,想必计氏两兄弟很快就会发现天玑峰的异常,到时他们可不会手软,只会死死咬住白琉月,让他不得不跌入她为他准备好的深渊。
师尊,你不是喜欢我吗?那我就给你一个永远陪在我身边的机会,到那时你就不必再受困于门派之规,师徒之义了。
她笑着离开了,笑容有些戏谑,像一个没心没肺的顽童。
不知过去了多久,夜幕被撕开了一道口子,破晓的曙光穿破云层,洒在天玑峰上。
白琉月从梦中醒来,有些怅然若失,他努力地回忆着梦中的阿霜,只觉一阵恍惚,他竟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他走出大殿,习惯性地向东边阿霜住的地方看去。
白琉月心中还存着一丝幻想,他希望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阿霜住得不远。
他满怀希望地看向那边,却目光一滞。
他看见贺玄和阿霜站在一起,似乎十分亲密。
他知道她终究会有自己的徒儿,但不知怎的,他的心还是有些痛,他控制不住自己,自虐一般将视线投注在两人身上。
阿霜正在给贺玄拭去眼角的泪水。
贺玄低垂着脑袋,声音有些哽咽,“师尊,你能抱抱我吗?”
经历过莫师姑的事后,他的心中充满了危机感,他迫切地想要留住师尊,自从前日在演武堂受了伤后师尊第一次对他生了气,他就发现了留住师尊的小窍门。
师尊不是生气,而是心疼他。
他尝到了甜头,于是把自己孤儿的身份搬了出来,果然,师尊对他更怜惜了。
贺玄抬起头,满怀希冀地看着她,阿霜犹豫了一瞬。
贺玄失落地低下了头,他可怜巴巴地说,“在我心里,师尊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阿霜不再犹豫,轻轻将他抱在怀里,贺玄的头搁在她的肩上,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白琉月,他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得意。
像是在挑衅。
白琉月再也忍不住了,他直接大步走了过去,“你们在做什么?”
见两人齐齐看了过来,他又找补道,“宗门法度严明,禁止师徒之间太过亲密,你们这样,成何体统?”
贺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初来时他虽然很瘦,可这半个月来阿霜对他无微不至悉心照料,他的身子抽条生长,长得越发高了,看起来也勉强有大人的样子了,他怎么会这么没有分寸,擅自勾引自己的师尊。
贺玄冷哼一声,白琉月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这个所谓的师祖难道自己心里就很干净吗,尽管白琉月在遇见师尊的时候眼神会躲闪,但贺玄还是一眼就看透了他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为老不尊的家伙,也不知道洁身自好。
贺玄听了这话,身子不由一颤,他抓住阿霜的衣袖,神情越发可怜了,“师尊,对不起,我不知道师祖对我意见这么大,我只是想家而已。”
说着,他的泪水就如珠子一样落了下来,阿霜心疼地替他擦泪,然后冷冷地看向白琉月,她说道,“师尊,这几个月来您对我冷言冷语也就罢了,可您不该对贺玄也如此刁难,他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