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穿着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藏蓝色布衣的小二,灵巧地一手托着一个木托盘,每个托盘上放了两个热盘,如履平地一样地轻快地踏着擦得一尘不染的木质楼梯,走到了二楼。
要有在二楼听候客人使唤的小二走上前来,帮他敲敲门,并把雅间的门打开。
“上菜啦~”那位小二进了雅间的门,把两个木托盘放在圆桌不远处的长条案上,报着菜名就把一盘盘菜端到了圆桌上。
“松鼠鳜鱼终于来了,我都饿坏了。
快来,把那盘菜放到我跟前。”一位公子看到天青色椭圆形瓷鱼盘里的松鼠鳜鱼,看着那金黄色的色泽、浓淡合宜的汤汁以及空气里弥漫开的炸鲜鱼的香气,就知道一定错不了,急急地就嚷道。
自己今天早上出门,特特想着今天上午要比赛,吃了不少,火腿鸡丝汤喝了一大海碗,糯米荸荠黑猪肉的烧卖吃了两屉,其他小菜,什么高邮麻鸭、胭脂扬州鹅、镇江水晶肴蹄、马兰头拌香干也就着红稻米粥吃了不少,没承想,一场比赛下来,自己还是饿得饥肠辘辘。
“你着什么急?不得让黛玉先尝尝嘛。”另一位公子给小二使眼色,让他把刚上的热菜都摆到黛玉的面前。
另一个小二会意,忙着腾挪桌上的盘盏,把刚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碧螺虾仁、樱桃肉、黄焖栗子鸡、蜜汁火方、八公山豆腐、宫保鸡丁、泡菜鱼等都放到了黛玉的面前,又撤了几个已经被一扫而空的盘子。
“黛玉,今天你怎么有时间出来陪我们比赛吃饭了?
难不成是因为子聿回来了?”梁文问道。
“比赛不是早就答应你们了的嘛。
正好我母亲最近的病好些了,她想让我放松放松。”黛玉放下手中的木筷,说道。
“那这顿饭呢?
今天你外祖母和你表哥不是也来看你比赛了,怎么就让你在外面吃饭了?
你不用陪他们吗?”梁文继续问道。
他这个好友子聿,一向喜欢黛玉喜欢得不得了,可黛玉到现在还把他当成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呢,他虽然是局外人,可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怎么?难道我还不能在外面吃一餐饭吗?
我外祖母和我表哥不过是去给我们加油助阵的。
我要做什么,从来也不需要特意征得谁的同意啊。
如果我想要和他们一起吃饭,自然就不会答应和大家一起吃啊。”黛玉听到梁文说的这话,脸色明显有些不快,好像自己在哪里吃饭还必须得谁同意一样。
怎么可能,自己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违反法度,父亲和母亲几乎就没有管过自己。而且,也从来没有因为某件事不符合世俗的普遍看法就不让自己做,比如射鹄、骑马、蹴鞠、打马术、狩猎,这些在寻常人眼里大多都应该是家里的哥儿做的事情,父亲和母亲也没有固守老一套的观念,认为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就不可以做这些,反而,自己学会的这些本领,都是父亲手把手亲自教自己的。
如果不是母亲生病了,弟弟英哥儿又小,父亲又有公务在身,林府偌大一个宅邸不能没个管事的人,自己怎么会几个月没出门。如今,母亲的病也渐渐好了,自己对家中府内的诸项事务也都逐渐熟悉了,就算不整天待在府中,也能维持府内的正常运转,况且还有外祖母坐镇,自己才能像原来一样出来玩一玩。
“梁文哥哥,看来你是不喜欢我在这儿啦。
那我现在就回家吃饭吧。”黛玉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就在那一瞬间,陆子聿立刻就起身挡在了她的身前,握住她洁白的皓腕,拉着她重新坐了下去。
“好了,快吃午饭吧,都跑了快一上午了,别听梁文的。
他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是吧,梁文。”陆子聿转头看着那个跟自己和玉儿一同长大的玩伴,用带着威胁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如果敢说什么异议,自己就把眼神化为箭矢射向他。
“黛玉,你可别生气。
我自然知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人,自然没有谁会觉得你在外吃一餐饭还必须跟父亲母亲说,必须征得他们的同意,否则就不行的。
你瞧,这都是你爱吃的,快吃一些消消气吧。”梁文说道。
他看着子聿看向自己的眼神,心想,得赶紧让黛玉消气,留下来。如果子聿刚刚回来,把人请过来吃饭,让自己给气跑了,照他的性格,说不定拉自己去比武场上打一架。
自己怎么打得过他呢,自己又不像他能文能武,自己是文不成武不就,虽然父亲给自己请了不少武功师傅,又把自己送进当代大儒开设的着名书院去学习,但自己到现在也就考了个秀才,和子聿这种小小年纪一次就考中举人的人可是不同。
“好啦。逗你呢,你赶快坐下用饭吧。
从刚才就听你嚷着饿死了饿死了。”黛玉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
她板着的脸就像忽然之间一下午的时间就开了满树花的樱花树一样,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还好,还好,你没生气。
不然,等你走了,子聿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梁文看到黛玉脸上的笑容,终于放松地松了一口气,说道。
“嗯?梁文哥哥,你说什么?谁要收拾你?”黛玉用白瓷调羹喝了一口子聿给他盛的鱼丸汤,隐约听到耳边梁文说了什么,便在咽下口中的食物之后问道。
“他说,我要收拾他呢。”陆子聿看到黛玉转头去看梁文,不知怎么,想让她转过头来,只看着自己,便说道。
“嗯?你为什么要收拾他?”黛玉接过子聿给她剥开的五香花生,放到盘里,夹起一颗准备吃。问道。
“如果他刚才真把你气走,我可不得好好收拾他。”陆子聿说道。
“我都几个月没见到你了,好不容易跟你一起吃一餐饭,就这么被他破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