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球。”宝玉远远地看到黛玉妹妹把球干脆利落地一次就打到球洞里,忍不住大声抚掌赞叹。他重新梳过头,茂密浓黑的头发盘在发顶,只用了一条深蓝色的绸子束了起来,配着他身上浅嫩蓝色的圆领窄袖缺胯长袍,如同海上吹来的蕴含着淡淡海水咸味的凉风。他说着,几步便走了过来。
“宝玉,你睡醒了?”林夫人贾敏听到侄子宝玉的声音,转头笑着问道。
“姑母,你们来这后园子玩捶丸,怎么也不叫我一起,刚才还是祖母跟我说我才知道呢。”宝玉坐在姑母临近的一把绳编圈椅上,问道。
“你还说呢,吃了午饭你自己就在那坐榻上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怎么,竟然还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我们瞧着你睡得那么香,便没叫你,你黛玉妹妹惯常不爱午睡,我们便来这后园子顽了。”林夫人贾敏倚靠在绳编圈椅上,浅笑着跟自己的侄儿宝玉说道。
她想起刚才他睡得那香香的样子,便觉得好笑,长这么大,林夫人贾敏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打鼾呢。
“姑母,你说,我刚才打鼾了?”宝玉本来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午睡中苏醒过来的眼睛听了姑母的话突然圆睁了起来,吃惊地问道。
“是啊,怎么了,不相信啊?”林夫人贾敏看着侄儿宝玉不可置信的样子,觉得他真的是小孩子的情态,表情丰富又生动,可爱极了。
“之前,也没听我院里的丫鬟说过我会打鼾啊...”宝玉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宝玉哥哥,你醒了?刚才睡得可好?你那呼噜打得可真响啊,我们在芍药院坐不住了,才叫着外祖母陪我们来后园子逛一逛的。”黛玉走回摆着茶桌的树荫下,把捶丸用的木棍放到了一边的柳编篮子里,坐到了母亲贾敏身边的一把绳编椅子上,说道。
黛玉说完话,便拿起竹节提手的青玉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茶,略吹了吹,便一饮而尽。
“宝玉妹妹,你也...你也听到我打呼噜了?”宝玉听到黛玉妹妹也如此说,脸色猛然之间变得像煮熟的螃蟹的一样红,他问道。
......
“我想吃芝麻酱红油拌米皮和牛筋面。”香菱听着窗外随暄气升腾而变得愈发喧闹的蝉鸣声,还有那渐渐地变得越来越亮的日光,觉得这日子吃些拌凉皮牛筋面是极好的,于是眼中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薛蟠,说道。
“这个简单,还想吃别的吗?”薛蟠听到香菱说这个,觉得太素了,于是又继续问道。
“我就吃这个就好了,夏天的时候我最爱吃这个了,香辣微酸,开胃又好吃,拌着黄瓜丝一起吃还清爽。还顶饿,花费也不多。”香菱想起这个,就忍不住有些想流口水,说得眉飞色舞。
薛蟠看香菱的神态,自己忽然之间也特别想吃了。
“来人~”薛蟠向书房外大声叫道。
“公子,您有何吩咐?”一个小厮轻轻地推门走了进来,低着头来到薛蟠的近旁,问道。
“去厨房上传话,说今儿中午往书房送两碗芝麻酱红油拌米皮和牛筋面,嗯...,再来两个青椒肉夹馍,一盘凉拌土豆丝,一盘蒜蓉芝麻酱拌豇豆,两盅松茸老火汤淮扬狮子头,两碗杏仁豆腐。
跟厨房上说,那土豆丝要炝拌的,放些秦椒辣子蒜蓉之类的都行,但只不要放海米。”薛蟠想着要把香菱喂的圆润些,不能再这么瘦弱了,又想着看她平时口味都偏清淡,不喜欢吃河鲜海鲜,于是要完午饭又跟小厮叮嘱道。那道杏仁豆腐,也是薛蟠见香菱每次都把这道甜点吃得一干二净才点的,他自己对于甜品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是,公子。”那小厮答应了之后,恭谨地退出了书房,这才快跑着往厨房走去。这公子吃饭,可是等不得,他一不耐烦,底下的人就要遭殃,所以凡是被他叫到去厨房传饭的人那惯常是行走起来脚步如飞的。
“好了,别这么害羞了,人都走了,况且他刚才也没抬头看你。”薛蟠看小厮走了之后香菱还是低着头靠在自己的怀里,心里就涌上来无尽的怜爱,他低头跟被自己搂在怀里坐在自己右侧的香菱说道。
“官人可真是...”香菱还是低着头,小声咕咕哝哝地说了句什么。
“嗯?你说什么,抬起头来跟我说。”薛蟠隐约听到香菱说了句什么,但没听清,于是伸出白色微丰的手指抬起香菱的下颌,眼里噙着笑问道。他的手指甲剪得很靠根部,肤色虽然白皙,可跟那白皙的手指放在香菱的下颌旁,倒显得像是正统的黄河流域子民的肤色,到底还是黄色。
“官人可真是不知羞,都叫人进来了,还不放开我。”香菱粉面含羞,声音也略带几分尴尬和羞涩地微微抱怨着说道。
“你啊,都跟了我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怕羞,以后让你帮我管内院的时候,你也这么怕羞可怎么办啊。”薛蟠看着香菱只有自己巴掌大的略圆的脸上的娇羞神态,听着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心里就如同暮春初夏时节正午时分的湖水一般,温柔无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摩挲着她白嫩微粉的脸庞说道。
“这内院的事情哪里需要我操心,现在有太太和大小姐管着,以后官人自会娶一位贤淑的高门大户的妻子,有她们帮你管就好了,我怕不怕羞哪里有什么关系。”香菱轻轻地掰开薛蟠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站起身来,往圆桌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你怎么还走呢?”薛蟠看香菱拿起圆桌上茶盘里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见她喝了以后,便走到她身边,从背后环抱她的腰,下颌抵在她的颈边肩上,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闭着眼睛说道。
“我说让你管便会让你管。我妹妹迟早要嫁人的,母亲迟早也会老去,她们终究陪不了我一辈子,能陪我一辈子的是你,香菱。”薛蟠说道。
“那总还有未来的大娘子呢。薛府这么大的家业,官人总不会放心交给我这么个不是高门大户出身的没学过这些的人的手里吧。”香菱虽然被薛蟠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只能任他身上灼热的气息穿过丝缎衣裙一丝一丝渗透进自己的身体,却还是冷静地说道。
“大娘子?那还远着呢,我可不想娶回家一个和我母亲和我妹妹一样的大娘子,整日仕途经济家族传承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一日跟我念叨八百次,到时候又逼着我读书考科举可怎么办。我清楚我自己的能力,我和我妹妹不同,她能把四书五经诸子百家的典籍思想全都了然于心,信口拈来,应用自如,可我是看到那些之乎者也就想蒙头睡大觉,指望我科举入仕,那实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者说,真要娶回来一个合我母亲心意的女子,那必是高门豪族教养颇好的淑女,可这样的女子配我这么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也是可惜了,我不想祸害人家好女子。
总之,你这几日学着看账本,我就在你旁边,我看你学得快得很,当这么一个薛府的家应该不在话下。你放心,虽然我没多少学识,于这看人方便可是相当准,我说你可以,那你一定就是可以的。”薛蟠一边把灼热的气息吐在香菱的颈间,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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