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你不要先吃吗?”香菱听薛蟠如此说,心里有些暖意,可又觉得他可能只是因为自己怀着身子,才对自己这样温情。
“还是不要陷入了的好。就像之前自己被拐走之后,总以为能再次见到母亲和父亲,可每一次都是失望。对男子的感情也不应该抱太多希望的好。
虽说世上总有忠贞的男子,可在正统道德颂扬男子的多情和喜新厌旧为潇洒和风流倜傥、却贬低女子的多情为水性扬花、不知廉耻的情况下,在正统道德对女性要求忠贞、从一而终、而对男子则没有任何忠贞要求的情况下,又能有多少男子会去克制自己的欲望、自己生生按照女子一样严苛的婚姻爱情道德去生活呢?怕是没有多少吧。
薛蟠这样富贵人家的跋扈子弟,又能指望他有几分忠贞呢?
以维护男子的利益为第一要务、以男子的利益为中心建立的道德体系持续了几千年的情况下,能养成几个忠贞的男子呢?就连戏文里讲的看似那么忠贞的隋文帝,他不过也仅仅是在独孤皇后活着的时候没有纳妾而已,这还是独孤皇后苦心经营的结果。而在独孤皇后死去之后,就算隋文帝一边不断地讲着对独孤皇后有多么多么地思念和怀念,不也还是一个接着一个纳嫔妃吗?不也还是一个接着一个和其它他并不深爱的女人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吗?
这样并没有达到普通忠贞女子的一半忠贞的所谓忠贞男子,都是几千年难寻的,那种像普通忠贞女子一样的忠贞男子,怕是就不存在吧。那我又在薛蟠这里找什么呢?应该是找不到吧。”香菱这样想着,于是便这样说道。
她把薛蟠推过来的阳春面白底青花瓷汤面碗,又推到他面前,把自己情绪控制得很好,没有外露一点儿。她早就习惯了压住自己所有的期待和失望,隐藏自己所有的坏情绪。因为那些人贩子从来不会像小时候她的母亲和父亲一样在意她的情绪,愿意花大力气和时间安抚她的情绪,解决导致她坏情绪的问题,只为了让她笑起来,他们只会像一些不负责任的坏的母亲和父亲一样,把自己的坏情绪发泄到她身上罢了。在外面受了气了,和人吵架输了,和人打架落败了,回来就狠狠地骂她无数遍出气,多恶毒地话都能说出口,还会不停地拿着扫地的笤帚或者晾衣服的长长的木制晾衣杆或者鸡毛掸子来追着打她。后来,等到她十岁左右,那些人贩子才想着她模样还可以,为了卖个好价钱,油皮可不能再全是伤痕了,这才慢慢地不再打她了,不过恶毒难听的脏话还是时时刻刻地像风刀霜剑一样地向她射来,她无处躲藏,只能强迫自己尽量不去听、不去想,只能在夜半人贩子们都打着鼾声沉沉地睡着之后,自己在院子里偷偷地哭上一场罢了,还要忍住不能苦出声音。
“你先吃,我再吃。”薛蟠再次把汤面碗推到香菱面前,笑着说道。
香菱没有继续推辞,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汤,再吃了一口光面。
“怎么样?味道如何?”薛蟠满含期待目光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香菱,问道。
“嗯,还不错。咸淡正好。”香菱放下勺子,说道。
“你喜欢就好。我是觉得这汤一点都不腻,隐隐的还有些香气,每次我吃完之后,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还想再吃。”薛蟠说道。
香菱一边用调羹吃着自己的汤包,喝着汤,一边笑着点点头。
“这粽子你吃不吃?”香菱把自己旁边盛着排骨粽子和蛋黄粽子的盘子推到薛蟠中间,问道。
“没事,你吃吧。”薛蟠嘴上这样说着,却把盘子拖到了自己的面前,解开粽子外面的草绳,一层层打开粽叶,把粽子剥到盘子里,然后再次推回到香菱面前。
“官人,这不好吧?该是我照顾你的。”香菱很是不习惯有人对她这么好,把她照顾得这样周到。记忆里,只有母亲和父亲会这样细致地照顾自己,自从离了家以后,便只剩下打和骂了,连饭都不能经常吃饱,更别提有人会这样照顾自己了,一时之间她喉头有些酸。
“说的什么话。如今都是快要做我孩子娘亲的人了,还跟我如此客气什么?”薛蟠说道。在他的记忆里,自己夫妻还在世的时候,每次吃粽子的时候,父亲都会把粽子剥好放到母亲的面前的,他不觉得这是做了什么多么大的好事,只觉得是应该的。父亲给他的感觉就是,自己的妻子就得自己好好照顾、好好对待啊。所以他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思考地下意识地便按照父亲对待母亲的方式,在对待香菱。
......
“枫哥儿,今儿早上有你爱吃的香椿夹馍和老浆点的香椿辣子豆腐,快来吃。”镇国公夫人坐在圆桌旁,戴着镂空凤凰的金制手镯的手上拿着一个夹着香椿、辣子和豆腐的馍,一手拿着郁金香手柄的白玉制勺子喝着原味没加糖的豆浆,看到两个儿子拐过影壁,往屋里走来,笑着说道。
她小时候喝豆浆的时候都喜欢加糖,而且会加很多,可近些年来她的口味不知怎么突然就变了。现在,她更喜欢喝可以尝到素朴黄豆香气的原味豆浆。
“母亲,今儿上午我们要在郊外的蹴鞠场上踢一场蹴鞠,您要来看吗?”穿着一件天晴蓝色圆领侧襟窄袖缺胯长袍李玉枫坐在圆桌旁,轻轻转动圆桌上的木制转盘,待到装香椿夹馍的柚木盘子停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拿起了两个香椿夹馍。
“是啊,母亲,要不要去?”镇国公夫人的小儿子李玉松也随着哥哥李玉枫问道。他不喜食香椿,那香椿夹饼是看都没看,便径直从圆木桌上的转盘里取下一碗西红柿鸡蛋搓鱼儿面。
“我便不去了,你们哥俩儿去了好好玩一遭。你们父亲不在家,家里还有庄子、铺子我得时常去看看,有人去看那些子偷懒耍滑的才不敢太猖狂。再就是,在今年小麦下来之前,我还得再去看看粮仓,要是需要修缮的话,就得尽快着手了。今儿我打算上午去城里的两家铺子,下午去粮仓看看,就不能去看你们兄弟俩的蹴鞠比赛了。你们好好踢,要是赢回来什么彩头的话,晚上我给你们做你们最爱喝的虾干排骨干蚝冬瓜汤。”镇国公夫人拿着舀豆浆的郁金香手柄的白玉制勺子,笑着说道。
“哥,那我们今日必得胜了。母亲做的这汤我最爱喝了,鲜美又清甜,比咱厨房上的管事做得都要好喝呢。”李玉松听到母亲的话,连忙咽下口中的食物,跟哥哥李玉枫说道。
“我肯定是没问题的啊,只要你别扯我们的后腿就行。不是我说,咱们家玉松的射网门的准头实在是差点。”李玉枫一面从桌面木转盘上的青玉色瓷盘里夹了一瓣茶叶熏溏心鸡蛋放到自己的面前的碟子里,一面揶揄地说道。他左手手上的立体龙形纯金制戒指在晨光的映衬下散发出熠熠光辉。
“哥,我怎么能跟你比呢。你可是比我多踢了好几年呢。等我长到你这个年纪,我一定踢得比你好,哼。”李玉松说着,从桌面木转盘上的花形白瓷碟子里夹了些榨菜,一面说道。
“瞧你吃得,快把嘴擦一擦。”镇国公夫人伸出手,指着小儿子玉松的嘴角说道。她手上的立体绣球花镂空金制戒指中间,有几缕阳光欢快地穿越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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