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推开审查局那扇透明的玻璃门,瞬间,一股冰冷的气流裹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猛地窜进鼻腔,那股凉意直抵肺底。
约翰逊端坐在长桌的尽头,专注地翻看着资料,他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反射着顶灯那惨白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那光如同手术台上悬着的两柄柳叶刀,透着一股冰冷的审视。
“卢先生,你的皮影戏用火元素涉嫌暴力隐喻。”他伸出食指,用力地叩着全息投影仪,发出清脆的声响,“凤凰涅盘?在我们这里叫纵火犯越狱。”
赵翻译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声音有些发颤:“他说……凤凰和监狱的关联需要论证……”
“赵哥,”我伸出手,按住他那不停发抖的手背,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下他的脉搏跳得像被网住的麻雀,慌乱而急促,这让我不禁想起昨晚牛筋线勒进指腹时那钻心的钝痛。
我心里暗自琢磨,这相似的紧张,是不是也预示着我们面临的困境相同呢。
明代皮影箱底那卷《火德真经》突然在记忆里熊熊燃烧起来,仿佛能看到那灰烬在眼前飘散,祖父用朱砂圈出的段落也随之浮现。
祖父一直致力于传承非遗文化,这《火德真经》正是我们文化传承的根基,它里面蕴含的关于火元素的文化内涵,或许能成为应对这次审查的关键。
我烦躁地扯松领带,在全息屏上快速调出《永乐大典》电子残卷,急切地说道:“十五世纪郑和船队的导航火塔,照亮的是贸易航线而不是战火。”投影光束扫过约翰逊眉骨时,我看到他后颈微微前倾的弧度,竟和当年在网吧看我通关《大航海时代》的教导主任一模一样,这熟悉的姿态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但你们的申报材料……”玛丽突然插话,她那镶满水钻的美甲用力地戳向文件某处,发出尖锐的声响,“这个祭祀舞蹈,为什么要把丝绸缠在脖子上?”
“那是唐代霓裳羽衣……”
“他说这是Sm文化渗透!”赵翻译突然拔高的声调在会议室炸开,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
我盯着他鼻尖渗出的汗珠,突然发现他西装第三颗纽扣也歪斜着——和唐悦昨晚被我扯掉的那颗位置相同。
这纽扣的巧合,会不会是某种暗示呢?
难道在这场审查背后,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记忆里王专家在国际论坛扣错纽扣的新闻照片闪过,我喉头泛起一股铁锈味,那是紧张和焦虑的味道。
“让我直接解释。”我用力推开转椅站起来,明代皮影箱底的牛筋线突然在掌心发烫,仿佛带着一种传承的力量。
当英语混着长安古调从喉间滚出时,约翰逊的钢笔在桌面上敲出《胡桃夹子》的节拍,那有节奏的敲击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你们用天鹅湖诠释圣诞节,我们用火凤凰庆祝新生。”我把全息影像调至清明上河图模式,大声说道,“看这些酒旗,这些灯笼,火焰在东方文明里是流动的盛宴。”说话时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西装内袋,金箔文件边缘硌着胸骨,一阵刺痛传来,恍惚间,我听见二十岁那年庙会,我和唐悦挤在人群里看打铁花的声响,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玛丽还要说什么,约翰逊突然抬手截断话头。
他摘下眼镜擦拭的动作,让我想起昨夜唐悦在沙发上蜷缩时,羊绒披肩滑落的弧度,那温柔的画面让我心里一暖。
“卢先生,”他打开镀金怀表,清脆的表盖开启声在空气中回荡,“给你四十八小时重做文化解码索引。”
走进电梯,镜面映出我领带上的靛青色,和窗外积雨云浑然一体。
我拇指轻轻蹭过手机屏保上唐悦画的笑脸,突然发现蟹黄汤包蒸腾的热气轮廓,酷似全息凤凰振翅的轨迹,那温暖的气息让我感到一丝安慰。
公文包里志愿者证书被金箔压出的褶皱,此刻摸起来像皮影戏箱底的暗纹,那凹凸不平的触感让我想起了过去传承非遗文化的点点滴滴。
旋转门即将合拢时,我清晰地听见玛丽高跟鞋敲打大理石地板的声响,那清脆的声音混着约翰逊用意大利语嘀咕“凤凰”的尾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晨风卷着咖啡香涌进来,那浓郁的香气钻进鼻腔,让我精神一振。
西装后襟还残留着唐悦昨夜靠在椅背的温度,那一丝温暖让我心里充满了力量。
公文包突然震动,她新发的消息在屏幕上晕开暖光:【蟹粉凉了,但桂花醪糟还温着】旋转门将玛丽的脚步声绞碎成电子合成音般的杂响,我对着手机屏保上的笑脸哈了口气,那温暖的气息模糊了屏幕。
玻璃幕墙外铅云低垂,靛青领带在穿堂风里扬起,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桂花混着蟹粉的甜腥,那独特的味道让我陶醉。
“卢宇!”
唐悦的声音裹着雨前特有的土腥味撞进耳膜,那熟悉的声音让我心里一紧。
她抱着保温桶站在廊柱投下的菱形光斑里,薄荷绿旗袍领口别着鎏金蜻蜓胸针——正是昨夜我从皮影箱暗格里翻出来那个。
在光影的交织下,她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羊皮小高跟在地砖上碾出半圈涟漪,她优雅地伸手替我扶正领带的动作,让袖口滑落的红绳忽地灼痛我腕间旧疤,那刺痛感让我清醒。
“王专家在文化局档案室找到份密档,”她指尖若有若无划过我喉结,轻柔的触感让我心跳加速,“明成祖年间琉球使团......”
“卢先生?”约翰逊的牛津腔从安检口横插进来。
唐悦转身时发梢扫过我嘴角,那缕茉莉香突然与记忆里打铁花的硝烟重叠,那奇妙的融合让我有些恍惚。
她脊背绷出的弧度像极了《火德真经》里描摹的朱雀尾羽,而约翰逊僵在x光机前的公文包,正吞吐着青灰色扫描光线,那光线闪烁的样子让我感到一丝不安。
我掐了掐掌心牛筋线勒出的凹痕,镇定地说:“正好给您介绍,这位是我们非遗顾问唐小姐。”玻璃幕墙外滚过闷雷,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唐悦递文件时腕间红绳突然散开,泛黄的丝帛飘落在约翰逊擦得锃亮的皮鞋尖上——正是今晨我塞进志愿者证书夹层的那页《星槎胜览》残卷。
“四十八小时。”约翰逊用钢笔挑起丝帛时,镀金表链在腕间叮当作响,那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安检处格外明显。
玛丽不知何时出现在安检传送带尽头,镶钻手机壳折射的光斑正巧刺进我瞳孔,那刺眼的光线让我眯起了眼睛。
唐悦突然踮脚替我整理鬓角,薄荷香压住喉头铁锈味:“你西服沾了桂花醪糟。”
电梯下行时,约翰逊的古龙水与唐悦的茉莉香在密闭空间里厮杀,那混合的味道让我有些头晕。
我盯着楼层数字轻声说:“明天带您看看我们的皮影硝制工坊?”不锈钢镜面映出他擦拭眼镜的动作突然停滞,玛丽的美甲在手机屏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锐响,那声音让我皱起了眉头。
“九点。”约翰逊把丝帛塞回牛皮档案袋时,我瞥见他衬衫第三颗纽扣闪着贝母光泽——和唐悦昨晚被我扯落的那颗一模一样。
这纽扣的再次巧合,让我心里充满了疑惑,难道这背后真的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电梯门开阖的瞬间,唐悦突然把冰凉的手指塞进我掌心,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保温桶盖隙溢出的热气在监控镜头下蒸腾成模糊的雾,那朦胧的雾气让眼前的场景变得有些梦幻。
走出审查局,我心里还在想着这一系列的事情,虽然得到了四十八小时的时间,但这背后的问题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一边思考着应对的策略,一边往文化园区的方向走去。
次日暴雨倾盆,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我赶到文化园区门口时,看到唐悦撑着二十四骨竹伞出现在那里,伞面焦墨绘制的饕餮纹在雨帘中仿佛活过来似的,充满了神秘的气息。
她今天特意梳了惊鹄髻,发间银步摇坠着的火珊瑚珠子,正随着她的走动有节奏地轻叩我肩胛骨,那清脆的声响让我感到一丝安心。
她这精心的打扮,或许也是为了更好地展示我们的非遗文化,给审查人员留下好印象吧。
“这是我们用古法炮制的硝制羊皮。”我用力推开工作室木门,“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打开,潮湿空气里浮动的明矾气息扑鼻而来,让约翰逊连打三个喷嚏。
唐悦适时递上绣着缠枝莲的帕子,在他接过瞬间“无意”露出小臂内侧的烫伤疤痕——那是上周试制新皮影时被铜模灼的。
那红红的疤痕让我心里一阵心疼。
约翰逊的钢笔突然停在观测日志某处:“你们真的用牛筋线缝制关节?”
“要试试手感吗?”唐悦已捧着檀木箱上前。
当约翰逊的食指被牛筋线勒出红痕时,落地窗外骤然炸响的春雷惊得玛丽撞翻了雄黄颜料罐,那“砰”的一声巨响在工作室里回荡。
我伸手去扶的刹那,看见她手机相册最新一张分明拍的是工坊消防栓过期标签。
暮色爬上琉璃瓦时,约翰逊在硝石仓库前突然冒出一句:“威尼斯狂欢节面具也用类似工艺。”他皮鞋尖沾着的羊皮碎屑在夕阳下宛如金箔,让我想起昨夜和唐悦熬通宵重做申报材料时,她蘸着朱砂在扉页画的凤凰尾羽,那美丽的画面让我心里充满了希望。
“明天可以让贵司法务对接了。”约翰逊钻进礼宾车前,破天荒扯松了领带结。
玛丽借口头疼提前离开,她遗落在会客室的采访笔正在唐悦掌心闪着诡谲的蓝光。
路灯次第亮起时,我靠在停车场石柱上啃凉透的蟹粉汤包,那冰冷的口感让我有些失落。
唐悦突然伸手抹去我嘴角油渍,她指尖的桂花香混着硝石苦味,让我想起祖父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火折子,那温暖的回忆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工坊方向传来学徒试演新剧目的鼓点,那有节奏的鼓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暴雨洗过的月亮悬在飞檐上,像枚被砂纸磨薄的古铜钱,散发着柔和的光。
手机在裤袋震动时,唐悦的发簪正巧勾住我衬衫纽扣。
王专家发来的加密文件里,玛丽与某境外基金会往来的流水截图正在疯狂加载。
我仰头咽下最后一口凉透的醪糟,看见监控探头红光在暴雨后格外刺目,像极了她昨夜伏案工作时,从锁骨滑落的朱砂笔在宣纸上洇出的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