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贵和林悦对面对坐着,面前的饭菜贵贵根本就没有碰过一下,林悦不知道贵贵究竟怎么了,本来她想要开口问问这孩子的究竟怎么了?
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自己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一股无形的压力让林悦说不出一句话来,尝试了很多次林悦放弃了提起这件事情的念头。
“贵贵,快点儿吃饭吧,再不吃菜就凉了,你尝尝这个鱼,很新鲜的。”林悦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鱼肉到贵贵面前的碗里。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在心理上安慰到贵贵,那么只能好好照顾她的身体了。
不过,这孩子胃口也不好,对吃几乎不感兴趣,不论做什么她都是只吃那么一点点,想来应该是自己做的东西不对她的胃口。
每次问她想吃什么,她也总是模棱两可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阿姨,我现在不想吃东西,我想回房间休息了。”说到这里,贵贵立刻站了起来,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林悦看着贵贵小小的背影还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半夜,外面突然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
大雨拍打着玻璃窗,绒贵贵下意识地蜷缩在儿童床的角落里。三岁孩童的睡裙沾着干涸的血迹,发间那枚血色宝石黯淡得像是被碾碎的煤渣。她死死攥着枕边的粉色发卡——这是小满昨天亲手别在她头发上的。
";贵贵要不要吃草莓蛋糕?";记忆里的小满举着勺子,奶油蹭在鼻尖上亮晶晶的,";妈妈说好朋友要互相分享哦。";这单纯而快乐的娃娃音可爱极了
绒贵贵把脸埋进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浴室传来哗哗水声,林悦正在给小满洗澡,母女俩的笑声穿透薄薄的门板。她突然剧烈颤抖,那些温暖的声音此刻像细针般扎进耳膜。
";骗人的......都是骗人的......";贵贵惊恐又绝望的嘶吼着。
窗外闪过血色闪电,映出墙角堆积的玩具熊。其中一只棕熊眼睛脱落了,黑漆漆的窟窿正对着她。绒贵贵想起三天前的雨夜,当她浑身是血躺在地板上时,小满就是用这样空洞的眼神俯视着她。
";你以为人间有温情?";恶灵化的女孩用指甲划过她脸颊,";看看这些玩具,这些蛋糕,这些拥抱——都是用业火煅烧的锁链啊。";她冷酷地说。
衣柜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林佳硕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他鎏金的长袍沾着焦黑痕迹,向来梳得整齐的发髻散落几缕在额前。绒贵贵没有抬头,只是把发卡攥得更紧,塑料边缘割破掌心渗出黑血。
";贵贵,";哥哥单膝跪在床前,手指刚要触到她发梢,";跟我回神界疗伤......";他实在不忍心看到眼前的小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啪!";一声响亮的击打声。
绒贵贵突然暴起,小小的手掌竟将神界王子击飞撞上墙壁。林佳硕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仍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
";你早就知道。";孩童的声音沙哑得可怕,血色瞳孔缩成针尖,";第一次见面时你就说过';小心小满';,你明明可以杀她......";
神剑鸣霄突然出现在林佳硕手中,剑身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他苦笑着抹去血迹:";三年前我斩落恶灵本体时,它的核心碎片逃逸了。我找遍三界,直到发现那缕残魂寄生在胎儿体内......";
绒贵贵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炸开。原来小满出生时难产濒死,是林佳硕用神血续命,却让恶灵趁机融合。原来每次恶灵觉醒时,都是他暗中加固封印。原来那日看似背叛的穿心一掌,实则是为了震碎她体内被种下的噬魂咒。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踉跄着后退,踩碎了地上的芭比娃娃,";你们都在骗我......";
窗外惊雷炸响,浴室门吱呀推开。裹着草莓浴巾的小满蹦跳着扑过来:";贵贵!妈妈买了新浴球,有彩虹泡泡哦!";湿漉漉的小手抓住她手腕的刹那,绒贵贵瞳孔骤缩——那些淡粉色的血管里,分明流淌着与恶灵同源的黑色雾气。
";别碰我!!!";又是幻境。
狂暴的魔气轰然爆发,整面落地窗炸成齑粉。林悦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她像断线风筝般撞向墙壁,却在即将触墙时被金色结界轻柔托住。林佳硕的鸣霄剑插在地板中央,剑穗上系着的银铃疯狂作响。
绒贵贵跌坐在暴雨里,看着自己漆黑的指尖。魔界之主的本源力量正在溃散,取而代之的是从掌心伤口蔓延的灰色纹路——那是被至亲背叛者的诅咒,是甘愿放弃权柄的烙印。
";贵贵不怕......";小满不知何时爬了过来,被魔气灼伤的手臂白骨森森,却执拗地举着那个融化的草莓浴球,";泡泡飞起来的时候,痛痛都会飞走哦......";这该死的没完没了的幻境。
绒贵贵突然想起那个生日夜晚。当她用魔焰烧毁袭击她们的恶鬼时,小满也是这么举着焦黑的蛋糕,奶声奶气地说:";贵贵好厉害!火焰像烟花一样漂亮!";
暴雨中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十八重幽冥的裂缝在云端若隐若现。林佳硕脸色骤变,那是恶灵本体感应到宿主濒死正在强行降临。他伸手去抓妹妹的手腕,却被更磅礴的魔气掀翻。
";都走开。";绒贵贵摇摇晃晃站起来,发间血宝石突然迸射强光,";既然温情是谎言,守护是骗局......";她握住贯穿胸口的诅咒之链猛地抽出,带出的黑血化作漫天红莲,";就让整个三界为这场闹剧陪葬吧!";
寒潮裹挟着初雪席卷城市时,绒贵贵正蜷缩在废弃教堂的彩窗下。三日前她用最后的力量震碎十八重幽冥的锁链,如今连维持人形的魔力都已枯竭。月光穿透残缺的圣母像,在她蜷缩的阴影里投下蛛网般的裂痕。
";喵——";
一只三花猫蹭过她冻僵的脚踝。绒贵贵怔怔望着猫儿翡翠色的瞳孔,突然想起小满失踪前夜,她们曾给流浪猫喂过半根火腿肠。那时沾着雪花的睫毛下,小满的眼睛也泛着这样温暖的微光。
";滚开!";她突然挥手打翻旁边的破瓦罐,瓷片在猫爪前炸开成星芒,";都是假的......温柔是假的,关心是假的......";
瓦砾堆里忽然传来纸张摩擦的簌簌声。沾着煤灰的绘本摊开在月光里,褪色的彩页上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女孩,背景是糖果色的彩虹。绒贵贵发疯似的撕碎书页,却在纸屑纷飞中看到夹在扉页的拍立得——冰淇淋弄脏裙摆的小满,正冲着镜头后的她做鬼脸。
";为什么......";她将照片按在心口蜷成一团,直到血色宝石在啜泣中烫伤锁骨,";不是说好要一起看初雪......";
呼啸的风雪里突然飘来风铃的清响。有人踩着积雪吱呀走近,却在五步外停住。绒贵贵从臂弯里抬起模糊的泪眼,看见飘摇的提灯光晕里站着穿白色羽绒服的少女。那人十八九岁的模样,及腰银发用红绳松松绾着,眼尾泪痣在暖光里像粒将熄的星火。
";要姜茶吗?";少女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杯,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笑容,";我看你在这里三天了。";
绒贵贵露出尖牙,魔纹在颈侧隐隐浮现:";不想死就滚。";
保温杯却被轻轻放在她脚边。少女解下围巾叠成方枕,竟挨着脏污的墙角坐下。当绒贵贵的利爪抵住她咽喉时,她只是低头吹了吹姜茶:";我叫阿雪,在对面便利店值夜班。";热气氤氲着她冻红的鼻尖,";你撕碎的那本绘本,是小满存在我这的。";
利爪骤然收紧,又在触到温热脉搏时僵住。阿雪从背包里取出铁盒,里面整齐码着星空贴纸、彩虹发圈,还有张字迹歪扭的纸条:「给贵贵的生日惊喜!不许偷看哦~」
";那孩子每周都来画绘本。";阿雪摩挲着盒盖上干枯的蒲公英,";说最好的朋友是从星星来的,要准备世界上最特别的礼物。";
绒贵贵颤抖着展开纸条,背面用蜡笔画着两个牵手的火柴人。穿着黑袍的小人头顶画着王冠,粉裙子的小人举着冰淇淋。突然有温热液体打在蜡笔彩虹上,她才惊觉自己在哭。
";她最后那晚跑来借水彩笔,说要在初雪时把绘本埋进时光胶囊。";阿雪将围巾裹住瑟瑟发抖的小恶魔,";可是第二天就......";
暴雪在刹那间狂暴。教堂穹顶轰然坍塌,却被银发少女抬手凝滞在空中。纷飞的雪花在她掌心汇聚成冰晶罗盘,映出额间若隐若现的月轮纹章。
";你是月读命......";绒贵贵瞳孔震颤,";高天原的预言之神!";
阿雪苦笑着擦去鼻血:";被贬下凡的罪神罢了。";她将罗盘按在绒贵贵心口,冰晶中浮现出小满最后的记忆碎片——
暴雨夜的小女孩蜷缩在巷角,看着黑雾从心口漫出。她哭着在绘本上涂抹:";贵贵不要看,小满变成怪物了......";当恶灵即将吞噬神智时,是她拼命将铁盒塞进便利店信箱。
";不是谎言。";冰晶在绒贵贵胸口绽开莲华,";在成为恶灵容器前,她就用全部灵魂刻下了这份真心。";
震耳欲聋的轰鸣从地底传来,十八重幽冥的裂缝再度张开。阿雪却握住那枚血色宝石,任由神血顺着两人交握的手腕交融:";要赌吗?赌这点光芒能否照亮黄泉比良坂。";
绒贵贵望着掌心的蜡笔彩虹,忽然想起神界那些永不开花的星辰。她反手扣住阿雪的手,在漫天暴雪中笑出泪来:";要是赌输了,我就把你的便利店炸成烟花。";贵贵恶狠狠地说。
当她们纵身跃入深渊时,怀中的铁盒突然透出微光。褪色的蜡笔画上,两个小人手心的彩虹正在皑皑白雪中无声绽放。
便利店的暖光灯在雪夜里晕开毛茸茸的光圈,阿雪往关东煮里加了块萝卜,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上的冰花。绒贵贵裹着过大的员工外套缩在收银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铁盒边缘干涸的蜡笔痕迹。
";她总说你是星星味的。";阿雪突然开口,将冒着热气的纸杯推过去,";有次看到流星雨新闻,这孩子非要把橘子汽水冻在冰柜最底层。";想到这里阿雪笑了。
绒贵贵猛地抬头,汽水瓶碰撞的清脆声响仿佛穿透时光。两个月前的夏夜,小满神神秘秘地拉着她蹲在便利店冰柜前,献宝似的掏出瓶身结霜的汽水:";锵锵!把星星冻进去啦!";她得意地说,满脸的幸福。
";那天她缠着我问了一晚上怎么保存流星。";阿雪指尖在玻璃上画出一道银弧,";最后我们往汽水里加了跳跳糖,打开时真的有荧光闪烁呢。";她突然从柜台下摸出个玻璃瓶,晃动的液体里悬浮着细碎的金粉,";要试试看吗?";阿雪半侧着头问贵贵。
碳酸气泡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绒贵贵瞳孔微微放大。无数金色光点从瓶口喷涌而出,在她们头顶聚成旋转的星云。阿雪的声音像浸在蜂蜜里的月光:";后来每次进货,她都要在气泡水里偷偷加亮片。";
货架深处的圣诞彩灯突然闪烁起来,绒贵贵这才发现每颗塑料松果上都系着便签。阿雪摘下一张泛黄的纸条,稚嫩的圆体字写着:「贵贵喜欢巧克力味,要留三颗在第三层~」
";平安夜那晚她抱着存钱罐来,硬币撒得满地都是,这孩子有时候真的可爱的冒傻气。";阿雪将烤得焦香的饭团递过去给贵贵,贵贵缓缓伸出小手接下了饭团,阿雪自顾自说着,";说要给你堆个比富士山还高的巧克力塔,就她那些钱,真是天真的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