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雾在黄浦江面晕染开淡青色的水痕时，菌丝正沿着防汛墙的砖缝攀爬。
毛璃用指腹轻轻触碰发烫的右眼睑，那些嵌在混凝土里的量子记忆体突然发出蜂鸣声——二十年前的经纬坐标仍在她的视网膜上灼烧。
“市政工程队三小时后要来覆膜保护。”韩画家扯了扯被靛蓝色颜料弄脏的围巾，昨夜自动拼组的数字正在他腕表的投影里循环闪烁，“你确定要放任他们……”
菌丝突然在两人脚下爆发出银蓝色的荧光，毛璃看着江面倒影里扭曲的摩尔斯电码，轻笑一声：“覆膜会切断菌丝神经网络，但那些老顽固需要这份安心感。”她拧开保温杯，蒸腾的热气中浮现出防空洞增强现实（AR）定位消失前的最后坐标。
砂石路的尽头传来悬浮车的电磁嗡鸣声。
孙经理踏着菌丝编织的光毯走来，定制西装的肩头还沾着美院教授们喷洒的学术注释荧光粉。
“二位的量子艺术真是令人惊叹。”他展开全息合同，条款里的商业授权标红项正在疯狂增加，“不如让这幅壁画发挥更大的价值？”
毛璃的瞳孔微微收缩，合同的缝隙里游动着孙经理三天前的加密通讯——某跨国文创集团正高价收购城市地标版权。
她把保温杯放在防汛墙凸起的青铜铆钉上，菌丝立刻裹住杯身形成加密屏障。
“壁画的记忆体在感受整座城市的悲欢，孙经理能听到砖粉里的哭声吗？”
韩画家突然将调色刀扎进墙面，靛蓝色颜料顺着裂缝渗入菌丝网络。
全息合同突然扭曲成他母亲失踪案的老旧案卷封面，孙经理像触电一样缩回手指。
“看来颜料有自己的态度。”画家转动刀柄，更多的案卷编号从砖粉里浮现出来，“不如聊聊您去年收购的那家防空洞改建公司？”
菌丝网络突然剧烈震颤，毛璃的右眼透过孙经理的鳄鱼皮鞋，看见他脚踝处藏着增强现实投影器——正是昨夜从市政蓝图上消失的同款设备。
她屈指轻弹保温杯，杯壁凝结的晨露突然映出二十年前的防空洞施工图：“听说孙氏集团最近在申请艺术公益基金？”
围观人群发出低呼声。
策展人的直播镜头里，孙经理涨红的脸正被菌丝投射到江面上，与防空洞施工图重叠成一幅荒诞的拼贴画。
美院教授们趁机将激光笔对准悬浮合同，学术注释瞬间解构了所有隐藏条款。
“公益赞助换取合作机会，听起来很划算。”毛璃用靴尖碾碎地缝里钻出的变异菌丝，那些试图篡改合同数据的纳米虫纷纷僵死。
潮水漫过她的小牛皮靴，却诡异地避开了菌丝编织的星图区域。
张画廊老板的沉香木手杖就在这时戳进星图中央。
他挑剔的目光扫过韩画家溅满颜料的工装裤，“市立画廊能为阁下举办个展。”他保养得当的手指在空中划过，菌丝竟被操控着重组出“畅销艺术”的霓虹字样，“只要调整某些……”
“调整您西装第三颗纽扣里的窃听器如何？”毛璃突然举起保温杯。
菌丝顺着杯口的蒸汽窜出，精准地缠住画廊老板的定制胸针。
在众人被放大的惊呼声中，大家清晰地看见胸针背面闪烁着某境外艺术基金的标志。
韩画家突然将整桶靛蓝色颜料泼向空中。
菌丝裹挟着雨滴穿梭其中，在江面上折射出他母亲二十年前的速写本——那些笔触竟与如今壁画的风格完全一致。
“艺术不是提线木偶。”颜料雨落下时，他沾满星空蓝的手指划过张老板僵硬的肩膀。
围观人群的光脑同时收到市政推送。
毛璃眯着眼看着防汛墙上新生成的增强现实（AR）公告，李委员的表彰词正在菌丝的干扰下不断跳帧。
潮水退去的滩涂上，青铜铆钉的共鸣声越来越急促，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进入了倒计时。
“今夜涨潮时分……”她将解码器按在仍在渗血的右眼上，菌丝星图突然指向云层后的隐形监控卫星。
她余光瞥见孙经理正对着市政大厦的方向比划加密手势，而韩画家调色盘上的案卷编号已自动续接到新的防空洞坐标。
江风裹挟着海关的钟声掠过时，最后几缕菌丝钻进了毛璃的保温杯。
杯底凝结的靛蓝色冰晶里，二十年前的失踪案现场正与此刻的防汛墙缓缓重叠。
江雾裹着黄浦海关的铜钟余韵漫上防汛墙时，菌丝网络突然在毛璃脚边卷成漩涡。
她望着菌丝投影在江面的全息倒影，市政厅的量子印章正从涟漪深处浮出——李委员的加密预约请求已经在她视网膜上跳了七分钟。
"；防空洞改建许可换壁画冠名权？"；毛璃将保温杯抵在防汛墙渗血的裂缝处，看着菌丝裹挟青铜铆钉的锈屑重组出市政厅的立体沙盘，"；李委员的算盘倒是打得比潮汛还准时。"；
韩画家正用沾着星空蓝颜料的鞋尖碾碎地缝里钻出的纳米虫，那些试图篡改壁画记忆体的机械生物在菌丝荧光中爆出细小火花。"；他们想要量子艺术的噱头，又怕菌丝网络揭穿防空洞改建的黑幕。"；他转动腕表投影出加密文件，二十年前的施工图纸正与最新改建方案严丝合缝地重叠。
菌丝突然在两人面前编织出全息会议室。
李委员的虚拟影像端坐在市政厅标志性的银杏木会议桌前，保养得宜的手指正神经质地敲击着AR投影键盘。
毛璃注意到他领口别着的量子胸针在菌丝干扰下不断跳帧——那是某境外安保公司的限量款监听设备。
"；市民需要安定祥和的市容环境。"；李委员的虚拟影像突然抬手抹去空中漂浮的抗议数据流，菌丝立刻在他手背灼烧出"；防空洞改建"；的摩尔斯电码，"；壁画文化节既能提升城市形象，又能疏导舆论压力......"；
毛璃的右眼突然渗出靛蓝色液体，菌丝顺着她的睫毛疯长成数据链。
当李委员的虚拟手指第三次划过"；公益基金"；的加密条款时，她突然将保温杯里的冰晶泼向全息影像："；不如把改建工程透明化？"；冰晶在菌丝催化下炸成星云，市政厅沙盘突然浮现出二十年前的施工队名册，"；失踪建筑工人的家属应该很想念这些名字。"；
全息会议室剧烈震颤，李委员的影像在数据乱流中扭曲成怪异的多面体。
菌丝趁机钻进他的量子胸针，将加密频段里的防空洞爆破计划投射到防汛墙裂缝处。
韩画家突然吹了声口哨，那些嵌在混凝土里的速写本残页自动拼合成失踪工人的肖像画廊。
"；文化节需要市民代表参与决策。"；毛璃用菌丝缠住即将崩溃的会议室，看着李委员的虚拟瞳孔在量子胸针里收缩成针尖，"；不如请赵先生担任执行委员？"；
菌丝网络在她说出"；赵先生"；时突然变色。
江面倒影里，市民论坛的热词正在疯狂刷新，某个标红Id发布的"；文化节危害论"；帖子正被纳米虫推送到每个围观者的光脑。
毛璃的保温杯突然渗出冰霜，那些凝结在杯壁的露珠里，赵市民与某地产中介的加密交易记录正在循环播放。
三天后的艺术码头，菌丝在防波堤上织出流动的展览长廊。
赵市民攥着市民联名抗议书冲进筹备处时，毛璃正用沾着量子涂料的毛笔在AR幕墙上勾勒文化节LoGo。
他挥动的纸质文件突然被菌丝裹成茧状，那些反对者签名正在荧光中蜕变成二十年前的防空洞施工同意书。
"；赵先生反对的是文化节......"；毛璃的笔尖突然戳破幕墙，菌丝顺着裂缝钻进赵市民的智能腕带，"；还是自己没能中标环卫设备采购？"；被强化的全息投影里，某投标公司转账记录正与他腕带里的加密邮件逐条对应。
围观人群发出嘘声。
赵市民的鳄鱼皮公文包突然自动弹开，菌丝卷着增强现实眼镜悬浮在空中。
当人们透过镜片看见他与孙经理在虚拟会议室握手时，防空洞爆破倒计时正在背景电子钟上闪烁红光。
"；文化节期间会启用菌丝交通疏导系统。"；毛璃用笔杆轻敲幕墙，被赵市民踩碎的纳米虫残骸突然重组出立体交通模型，"；顺便说，您家地下室的三吨建筑废料......"；她故意停顿，看着对方额角的汗珠在菌丝照射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未等赵市民开口，江面突然腾起无数荧光水母状的全息投影。
王艺术评论家的尖刻文章正在每只"；水母"；体内滚动播放，那些被篡改过的壁画局部图正与韩画家母亲的速写本进行恶意对比。
毛璃的右眼突然流下靛蓝色血泪，菌丝裹着血珠射向云端，精准击落正在偷拍的隐形无人机。
当夜，美院实验楼顶层的增强现实展厅。
王评论家正在对直播镜头侃侃而谈，镶钻袖扣却不断闪烁异常红光。
毛璃的菌丝从通风管道钻入时，他西装内袋里的加密芯片突然自动播放某次拍卖会的贿赂录音。
"；您去年用赝品调包真迹的戏码......"；毛璃的声音从展厅每个音响孔洞渗出，菌丝在展墙上拼出拍卖会监控截图，"；比韩画家的笔触精彩多了。"；王评论家踉跄后退撞翻AR画架，那些被他恶意剪辑的壁画影像突然还原成市政蓝图上的防空洞坐标。
菌丝网络在此刻达到共振峰值。
筹备处的全息沙盘突然投射到江面，文化节的立体模型正在量子潮汐中旋转。
毛璃站在防汛墙最高处，看着菌丝从青铜铆钉里抽出新的记忆体——二十年前失踪工人埋在此处的时光胶囊正在渗出靛蓝色光芒。
海关钟声再度响起时，菌丝突然在潮头织出倒计时星图。
毛璃的保温杯发出蜂鸣，杯底冰晶里浮现出孙经理与李委员在防空洞改建现场的加密对话。
她将解码器按在渗血的右眼上，发现文化节主会场的AR坐标正在量子层面与二十年前的爆破点缓慢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