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定廉是在黄昏时候进的城。
进了城之后,直趋县衙,守城兵卒上报的消息都还没传进县衙,他已经与吕靖武到了县衙之中。
石博庸得了消息,自然免不了一番迎接。
“兰洛县衙文书官石博庸见过大将军。”半截身子入土的石博庸艰难地跪倒尘埃,俯首拜见。
“兰洛城中,何人晋升三品文道大能?速速道来。”徐定廉连县衙都没进去,坐在紫炎驹上,居高临下地问道,一点没有让石博庸免礼起身的意思。
“回禀大将军,晋升三品文道大能者,乃是稷下学宫弟子江守诚,如今暂居青竹修院。”石博庸没得徐定廉允准,也不敢起身,只得忍着腰间传来的阵痛,低着头回道。
“稷下学宫江守诚?”徐定廉闻言,却是一阵失神。
江守诚这个名字,凤都的人至少有一半人听过,徐定廉更不陌生。
只是在徐定廉印象中,那就是个一事无成,还臭名远扬的泛泛之辈,怎么一转身就变成了三品文道大能?
不过,难以置信归难以置信,徐定廉暗中反倒松了口气。
既然是稷下学宫出来的三品文道大能,那就好办多了。
“青竹修院在哪?速速道来。”
“在南城长宁大街铜书巷中。”石博庸连忙回道。
“你且派个人带路!”徐定廉命令道。
“是!”石博庸应道,趁机爬起身来,转头找了刘奔出来,叮嘱了一番。
刘奔得了嘱咐,连忙出来准备引路。
“敢问大将军,今夜可要在县衙歇下,老朽好着人安排。”见徐定廉策马欲行,石博庸连忙躬身问道。
徐定廉正待拒绝,旁边吕靖武连忙说道:
“义父,我们那三营兵马过来恐怕还得明天,兰洛又是小城,恐怕落脚的地方不多,不如就先歇在此处吧。毕竟是官府,有什么事要办也方便。”
“……好,那就先歇在此处。”徐定廉这才松了口。
石博庸与吕靖武闻言,俱是偷偷松了口气。
马蹄声再次响起,却是刘奔领着徐定廉二人,往铜书巷而去。
站在县衙门口,石博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唤过另外两个捕头:
“安排几个人,把县衙后院收拾收拾,另外,传令下去,大将军落脚县衙期间,任何人不可谈论青竹修院之事,特别是陈夫子的事。”
……
青竹修院里。
江守诚在下午申时才悠悠醒转过来。
本来按照烨竹音的意思,是要再敲晕的,还是陈安看不下去,出言阻止了。
闹闹可以,太过分就不合适了。
江守诚这才逃过一劫,主动离烨竹音远远的,不敢再去招惹对方。
烨竹音为此还有些郁闷,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整治江守诚的法子,那就是在铜书巷里说他的坏话。
从各自镇尺手环中拿出衣物换下一身甲胄的烨竹音两女,彻底变了个模样。
无梅柔美中带着英气,烨竹音清秀中带着少女的娇憨,两者都不是丑女。
只往哪一站,就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加上烨竹音有社牛的潜质,不过一个下午的功夫,就跟铜书巷的小屁孩们打成一片,顺带开始宣扬起了人渣夫子江守诚的消息。
“大姐姐,什么是败类啊?”孟妮儿跟一帮小鬼头听着烨竹音讲述江守诚的劣迹,憨声问道。
“败类就是坏蛋的意思,你们那个江夫子就是坏蛋!”烨竹音从无梅手里接过买来的油果,一一分给孟妮儿她们,吓唬道:
“那个江夫子最喜欢掀小姑娘裙底,脱男娃裤子,记住了,以后离他远点。”
这句话好巧不巧地被从百草堂上完药回来的江守诚主仆听到,江守诚当场就忍不住想要上前理论,可烨竹音毫不示弱地从镇尺手环里拿出了银光枪,江守诚顿时又蔫了。
“看到没,他自己都默认了,不敢跟我争辩。”烨竹音趁机又是一顿抹黑。
只气得江守诚直跺脚,又无可奈何,看得一旁的陈安直摇头。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徐定廉来到了青竹修院。
“喂,徐老头,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的奉阳军呢?”烨竹音毫无心机的问话,第一时间让陈安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他看了眼满头白发白须,容貌威严的徐定廉,心思一动,迎了上去。
“见过这位大将军,在下乃是青竹修院山长,不知大将军此来有何要事?如有用到在下的地方,还请大将军示下。”陈安把腰弯得很低,脸上更是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烨竹音没想到自己姜叔的老师以三品之尊,居然会对一个四品的将军行这么大礼?顿时满脸疑惑,眉头皱了皱便要出声问个究竟。
无梅是个心思细的,她同样不解陈安为何如此作态,却眼疾手快拉住烨竹音,冲她摇了摇头。
烨竹音虽然心思单纯,但对无梅最是信任,见状便压下心中的疑惑,闭口不言。
“你便是此修院山长?江守诚可在?去通传一声,就说凤都故人来访。”徐定廉没有发现几人的异状,只抬着下巴朝陈安吩咐道。
“大将军既然是江夫子故人何须通报?在下带大将军进去便是。”陈安依然还是那副伏低做小的模样。
“也好!靖武,你且在外面守着。”徐定廉点了点头,转头朝着吕靖武吩咐道。
“是,义父!”吕靖武抱拳应下。
徐定廉这才随着陈安进了修院的大门。
找到江守诚的时候,他正在班舍之中生着闷气。
陈安正要领着徐定廉进去,徐定廉突然斜眼瞪了陈安一下,陈安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讨好地笑了笑,躬身拜了拜,识趣地走开了。
徐定廉这才走了进去。
进了屋,徐定廉第一眼便看到了江守诚脸上的青紫,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修院外见到的宜灵郡主,多少听过烨竹音跟江守诚恩怨的他,立马对江守诚的狼狈有了几分猜测。
心里对于这个新晋的三品文道大能,便更加瞧不起了。
当然,人老成精的他自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
“哈哈,没想到稷下学宫又出了一名三品文道大能,老夫恭贺来迟,还望江先生不要怪罪!”他朗声笑道。
“……你是?”江守诚正郁闷着呢,看了眼徐定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奉阳军统领徐定廉,老夫曾到稷下学宫拜会过令师,与先生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徐定廉抱了抱拳,笑道。
“哦,我想起来,我老师还将你赶出来呢,当着众多同窗的面斥你为恶犬呢!”江守诚思索了几息,才做出恍然的样子,随口嘟囔道:
“我都跑到这了,还能见到这么多凤都的牛鬼蛇神!”
徐定廉脸色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有事说事,无事出门左拐,在下今日没什么心情待客。”江守诚又补了句,显然对这位奉阳军统领十分不待见。
徐定廉面色更僵硬了。
想了想,他终于也失去了耐心。
“不知江先生在兰洛可有要事?如若无甚要事,还是尽早离去的好。”他也不坐下,只眯着眼说道。
只是语气却不是那么友好,倒有几分命令的味道在里面。
江守诚被他这无理要求弄得一愣,抬头看见徐定廉的表情,顿时气笑了:
“阁下是否管得有些宽了?我到哪里需要跟你打招呼?在下好歹是三品,大乾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
“江先生是新晋的三品,可能有些事还不清楚。可去稷下学宫问过令师,问明白之后便知老夫何意。”徐定廉丝毫不把江守诚的态度放在心上。
江守诚怒火噌的一下就要冲上来,只是徐定廉的话却让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怒火顿时又消了下去,他定了定神,试探着问道:
“三品不入罪城?”
“原来你知道?”这回轮到徐定廉惊讶了。
“既然知道,你就应该清楚兰洛是是非之地,早早离去才是正理,这是朝廷定下的事,谁都改不了!你老师都只能窝在稷下学宫之中,更何况是你。”徐定廉抬出了朝廷这座大山。
“我又不是朝廷的人,朝廷定下的事与我何干?”
江守诚本来还想再问问到底什么是罪城,结果一听徐定廉拿朝廷出来压人,顿时心头更不爽利。
今天晋级三品,本是好事,可先是遭陈安压制修为,又被突然到来的烨竹音收拾了一顿,如今又不知从哪里旮旯里跳出来的老头对他吆五喝六,江守诚的叛逆性子一下子被激活了:
“宦叔,送客!”
“江小子,不要自误!”徐定廉没想到江守诚拒绝得如此干脆,混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一时间脾气也上来了。
“我自不自误跟你个老梆子有什么关系?滚蛋!”江守诚把最后一点体面也丢了,直接破口大骂,直把徐定廉气得老脸通红。
说完,还背过身,把后脑勺留给了徐定廉。
“好好好,如此冥顽不宁,那就休怪老夫不留情面了。”
徐定廉说完,不待江守诚反应过来,之前暗暗扣在手中的一支竹简便被掰断,朝着江守诚扔了过来。
掰断的竹简在空中化作一缕青烟,看似缓慢,实则极快地出现在闻言转过头来的江守诚鼻下,朝着他体内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不过一两息就完成,江守诚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青烟已经进到他体内了。
“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他犹自有些懵,朝着徐定廉问道。
宦叔把事情经过看在眼里,担忧江守诚安危的他便要上前,却被江守诚拦了下来。
“百年前二品大儒李朝安的禁乱简,出中州时,陛下将此物送了一支于我,本来是防备你老师突然跑过来坏事的,没想到你老师没来,倒派了你过来搅局,只好用在你身上了。”徐定廉此时才真正松了口气,心中认定江守诚是其老师投出来的暗子,幽幽说道。
“禁乱简?传说中能压制稷下学宫体系下文道修士的禁乱简?”江守诚顿时变了脸色,连忙感受起体内的文气。
一番感受后,他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不错,禁乱简!说起来,你老师曾经也是李朝安的弟子,这东西用在你身上正好全了你们的师门情谊!”
“如今你十日内无法动用文气,还是速速离城吧,总比丢了性命强。”
徐定廉边说边往屋外走去,显然认为江守诚已无威胁。
……
修院外,徐定廉进去后,吕靖武便在铜书巷里逛了起来。
有意无意间,就走进了百草堂。
“听说您老是兰洛城最好的药师?”看着正在药柜后面整理药材的杨天冬,他凑了上去,笑着问道。
杨天冬闻声回头,见吕靖武甲胄在身,不由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客从何来?又从哪听到老朽的名字?”
“偶然听闻,今日正好来了铜书巷,便进来看看。”吕靖武随口答道。
“原来如此,老朽手里还有些活计,客人若无它事,便自便吧。”杨天冬不疑有他,又回头去整理药材了。
吕靖武也没再打扰,只在堂中安坐。
结果没过一会,百草堂里又进来一人。
同样是甲胄在身。
却是与陈安有过一面之缘的镇魔司青魇骑统领。
尺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