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的想让他们都死亡，又何必在花费精力去救他们，甚至为此省吃俭用，过着困苦的生活。”
楚修铭上前一步，眼神锐利的厉声质问道：
“你真的不知道你现在的想法是不对的！你真的想这样做！在憎恨迁怒的情绪下，你真的完全散失了一个医修对病人患者的慈悯之心，你真的想一辈子这样沉沦下去？！”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特意把我们引来这里，要知道，若是我们在这里死亡，宗门必然会彻查，到时无论如何你都必死无疑。”
沈言动作一顿，又极快恍作没有听到楚修铭的话，继续与君逸临缠斗。
沐璟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原因很简单，两个自己身上都带了保命法宝，真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法宝会自动启动，到时死的只会是沈言。
这点，沐璟不信沈言想不到。
所以，沈言的行为可以归根到一个与他言语中不想死完全相反的结果上——他在寻求死亡。
楚修铭在冷静思考后，很快就想到了这点，毕竟这点也不算隐蔽，在忽视沈言的言语后，并不难发现。
无论是沈言下药还是独自带他们来悲风谷，他的动作都显得太粗糙太敷衍了，只是敷衍的是他自己，这时的他反而像是以这些动作来说服肯定自己：“自己不想死，是贪生怕死的”。
前半生因“贪生怕死”堕了魔，犯下种种错事，现在不怕死了，却惶恐地紧紧抓住“贪生怕死”，不肯放手。
所以，沈言的心理弱点这时反而是……
楚修铭凝视着沈言，沉声道：“你现在，早就不再害怕死亡了，相反，你在求死！”
沈言动作僵住了，表情扭曲，像是被人肯定的喜极而泣，但更像是被人抢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惊恐。
“不！！我一直以来都害怕死亡！我就是贪生怕……”
沈言低头看着从背部刺入胸膛的剑尖，楚修铭的咳嗽声在他身后不断响起。
楚修铭拔出灼光，擦去嘴角的血迹，暗叹一声，现在这个状态骤然调用灵力果然还是太难了，剑都刺歪了……
——他说过的，有机会他绝不会介意送对方魂归西天。
“师弟！”
同样脸色苍白的君逸临一惊，忙快步走到楚修铭身边扶着对方，接触到对方的一瞬间，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伤得并不严重。
“我没事，大师兄。”
楚修铭笑笑，示意君逸临别担心，垂眸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沈言，想到对方或许曾经也是个极好的人，不禁叹道：
“你该对自己宽容点。”
那样天下或许就该多个好人，那些受害者也不用丢了性命。
本质上，沐璟与沈言完全是两类人，他其实并不是很能理解沈言的想法。
在他看来，无论自己有多少缺点，多少不完美，那都是独一无二的他自己——他完全包容自己身上所有的人类情绪。
所以，他真的不是很能理解沈言对待自己如此苛刻的做法，多爱自己一点不好吗？
一直喃喃着“贪生怕死”的沈言也看出了楚修铭眼中的不理解，这一刻，似乎是感受到生命一点点不可避免的流失，他笑了，嘴角的弧度如此勉强，眼睛却反而像是解脱的轻松。
“不，我很了解自己。”他语气虚弱但坚定的强调，近乎在给自己下判决，“我本性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楚修铭沉默了片刻，没在这方面和沈言纠结，而是转而问起另一个疑问。
“你是如何调换夏师弟和老费身上的物件的？”
沈言不语。
君逸临冷脸开口道：“不说，现在就杀了你。”
对自己贪生怕死的人设是真的坚持的啊。
这次，沈言开口了，表情语气平静得一点看不出害怕的样子，但肩膀却微微放松的下塌了。
“我还未彻底堕魔前，就已经开始恨他们了，但那时我还没……”他语气含糊的带过，继续道：“所以我经常会暗中雕刻他们的人像又毁坏，雕得多了，手艺也精进了。”
很多病人，他看一次就能把人记住，心中压抑的憎恨让他把那些小人雕得与真人一般无二。
“我那天看到了，回去便做了两个相同的，第二天就在打斗中寻了机会换掉。”
楚修铭道：“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考虑过了……”
他垂眸，眼神凌厉地看着地上气息越来越弱的沈言：“你还有同伙，是谁？”
为了减少对方的心理抗拒，君逸临再次补充，“不说，现在就杀了你。”
哪怕快死了，沈言也忍不住无语了一瞬，分工大可不必这么明确。
不过，他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也没打算瞒着这两个随时可能会杀他的人，正准备开口，洞窟口处传来“唰——”地破空音，一柄不带灵力的利剑直接插入本就没多少生命力的沈言的心脏。
沐璟：“？？！！”
修真者比野草还顽强的生命力，让沈言哪怕被插中了心脏，在最后一息也留下了一句话，楚修铭动作迅速的俯身去听——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问清楚，实在对不起他两次的被动多余。
说完这句，沈言就双眼一闭，咽气了。
楚修铭：“……？？！”
正碰着另一个自己的君逸临：“？？？”
不是，他们展现得还不够明显，表现得还不够亲密？
“我们当然是挚友。”
楚修铭无奈，人生最后一句话，你就想问这个？好歹把真相告诉我们啊。
君逸临默了一会，则转头看向洞窟口处，状似凡人武夫的脚步声从邃道里接近，鹿蕴全看似恭谨无害的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两位仙师，你们怎么样？城主让我赶紧来告诉你们，沈言就是造成失踪案的魔修，刚刚情急之下出手，没想到竟然成功杀了对方，实在是惊喜。”
鹿蕴全语气表情都是生动形象的担忧，然而那一双纯黑的眼瞳却是寡淡得什么情绪也没有……而且以一种能称得上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楚修铭。
君逸临气温降低，挡住另一个自己，以一种有点凶的冷淡语气道：“收好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