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紫芙故作镇定:“对哦,我成亲了。”
但,那又怎么样?
谁说女子这辈子就只能有一个郎君?
范紫芙看向门外,一阵盘算。
“我瞧着,这吕俭不是好人。”她瞥了一眼石竹说:“惦记朋友之妻,实乃品行不正,我得给曦姐姐说说,莫要嫁错郎!”
石竹回看她一眼,说:“大娘子心里清楚便好。”
范紫芙故作镇定举起茶杯。
“大娘子,莫要再打算撩拨吕大人,相爷那脾性会杀人的。”
“表姑娘尸骨未寒,可想,有时这后路亦可能是后事。”
范紫芙呛口茶水,讪笑:“你这丫头,怎地这般恶意揣测他人,我是那种人吗?”
石竹不语,只斜眼盯着她。
范紫芙心虚移开眼,一味猛灌茶水。
这丫头,又红又专!
倒显得她没底线了……
抚州。
风尘仆仆的宋易安尚不知后院起火。
迈进老宅,径直往朝池塘走去。
他幼时掉过水,对水恐惧,因而很少在水边行走。
隔着距离,他驻足见宋晏川依旧呆坐在池边,扬声喊:“二弟。”
宋晏川抬头,看见他来了,笑道:“阿兄亦来看阿父吗?”
“你瞧,阿父躺在那里,我把他挖上来了。”
距离宋晏川不远处,躺着两具枯骨,盖着麻布。
宋易安盯着那两具枯骨,即便万般疑虑,亦是按下。
迟疑半晌,还是走过去,蹲下问:“你在这里呆坐作甚?起来,回京。”
“阿兄要将我送去刑部吗?”宋晏川问。
“那食盒未查出毒物,吴清洛的死与你无关。”宋易安说。
早在他的人找到宋晏川时,便告知了吴清洛的死讯。
因而,宋晏川只惨淡一笑:“死了好,死了都一了百了了。”
宋易安见他竟连吴清洛都不在乎了,这般死寂,更是奇怪。
“二弟,你如何知晓阿父与姨娘的尸体沉在池塘底?”宋易安问。
当年他回府时,阿父病逝,他一进府便披麻戴孝,怎会想到那棺材里没人?
阿父病逝后,姨娘也消失了,阿母说她将许多金银卷走。
宋易安并不在乎劳什子姨娘,只伤心父亲之死。
“清洛告诉我的。”宋晏川抬眸答:“她还告诉我许多事。”
“阿兄,父亲身子一向好,怎会因一场风寒病亡?”宋晏川竟扬起诡异的笑:“原来如此,这些年,我可算想明白了。”
“二弟,有什么话你说明白些。”宋易安声调升高了些。
忽而,宋晏川站起身:“阿兄,我要回京,带上他们,我要去见阿母,很快我会告诉你这一切。”
宋易安眉头紧锁,看向抚州李知州。
带他走过来,李知州擦了擦汗说:“宋相,二爷一直便是这般,下官守在这里,亦是问不出什么。”
这宋晏川是宋相胞弟,他自然不敢用刑。
若是旁人,不出半个时辰,祖上三代如何都能吐干净。
“安排马车,将这两幅枯骨运回汴京。”宋易安冷声叮嘱:“宋宅可有出何事?”
李知州擦了擦汗说:“下官不过是来宋宅寻二爷,哪有旁的什么事。”
这尊大佛说什么便是什么,赶紧将他们送走,他哪敢说其他。
宋易安深深看他一眼,方才对莫辞说:“去扶二爷起来,赶紧回京。”
“诺。”莫辞领命,走到宋晏川身边,举手,两下便将宋晏川敲晕了。
宋易安眉头一动。
莫辞未等他说话,便说:“相爷,二爷如今迷怔了,听不进去话。”
“这是最快的方式,睡一觉便到汴京了。”
说罢,扛起宋晏川,走了过来。
宋易安顺了口气,没说什么,便转头就走。
李知州见状,又擦了擦汗,这宋家人实在非常人,赶紧送走,再不走,他这颗心快受不住了。
莫辞将人扔上马车,又将那两具包裹好的枯骨亦扔上马车。
回头便见主子死盯着他看。
“大爷,一辆跑得快些。”他解释:“若晚上一日,大娘子该着急了。”
明知道,那狠心的小娘子不会着急。
可宋易安听到这话,便忍下斥责的话,只从牙间挤出两个字:“启程!”
李知州赶紧恭送宋易安。
宋易安驾马快行,出了抚州城门,忽而勒停马屁。
“大爷,怎么了?”紧跟其后的莫辞亦停下问。
宋易安转头看向城内,半晌才说:“李知州有些不对劲。”
莫辞茫然看着他。
宋易安又问:“他十分盼着我回京。”
“大爷,二爷挖出两具枯骨,又是宋家家事,搁谁也会盼着你早一点走。”
“不是人人都是吕大人。”莫辞补充说。
宋易安只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遂想了一会,便说:“你先带二弟他们回京,告诉夫人,盯着二弟,看他要做什么。”
“我再去抚州瞧瞧,今日来去匆忙,亦未见抚州通判。”
宋易安调转马头,朝抚州城内而去。
莫辞哪拦得住他,只得听命,扬声:“继续赶路!”
马车车夫一挥长鞭,抽动马匹飞跑起来。
莫辞驾马回头,已不见主子,心道:待护送回京,他便赶紧来抚州寻大爷。
宋易安此番进城后,并未直奔知州府。
而是寻了一处集市口的茶铺,坐下,点茶。
他环顾四周,此茶铺不大,来往人皆着布衣,个个神色慌张,好似闲散饮茶亦安抚不了内心的浮躁。
“老石,这里。”两桌之隔的瘦高汉子轻呼。
只见一个庄稼汉面色颓然走进来。
宋易安边饮茶,边竖起耳听那桌交谈。
“可有着落了?”瘦高汉子急忙问。
庄稼汉长吁短叹:“这日子如何过?原以为今年要好过许多,去借了银钱过了这春荒一关。”
“可如今,竟来一招,我便说,这做官的怎么会体恤我们?!”
瘦高汉子悲切道:“虽说你那四分利压力大,但总归是两月后才还。”
“昨日,我那婆娘说,乡长说了,即便春荒交足税的,亦得担青黄贷,不能比旁的乡低了去。”
“你说,我这累死累活,好不容易今年春荒有些存粮存银交,用不着那青黄贷,无端却让我必须借贷。”
两人一番互吐苦水,遂碰杯,将那苦茶喝出了烈酒的感觉。
“你们说的青黄贷,可是朝廷才颁下的?”
“为何是四分利?不是两分吗?”
两人抬头,便见一位气宇轩昂、五官深邃的郎君站在面前。
只可惜肤色深了些,不似其他贵人,倒似常劳作于田间的他们。
遂心生亲切。
“嘘,郎君可不得胡乱说。”瘦高汉子拉着宋易安坐下。
“李知州想入两府,那自然得挣功绩。如今哪个州不想多收点利钱,在官家那里露露脸?”
“总归比乡绅那里的五分利实惠些,郎君小声说话,前些时日质疑的人,都抓进牢里去了。”
宋易安微眯双眼,眸光似火光充斥眼眶……
原是这般!
难怪乍暖还春时,那李德见着他,汗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