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腥臭的地牢里，沈磊行仰头望着高墙铁窗边出现的黄鹂鸟，目光满是温柔。
孙婵娟最爱的便是黄鹂，这只鸟像极了她日夜把玩的那一只。
自她去后，那只鸟便也不翼而飞了，如今怕是正自由的翱翔于天地吧。
低眸看向自己双手双脚上的镣铐，自嘲一笑。
“世子兴致不错。”
清冷的嗓音响起，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
“你来了，可惜这里没什么好座位，招待不了你。”
皇帝的旨意下来的那一刻，沈磊行便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从小到大都看镇北王府不顺眼，处处逮着机会就会和陆清恒争个高低，没想到如今终究是自己败了。
坚固的铁牢只为了关押重要人物，抚摸着生冷的铁门，陆清恒轻轻敲了敲。
质量确实不错，用来关沈世子不算委屈。
“三司会审，镇北王世子监理，皇上对付我这样一个小小世子倒是煞费苦心了。”
都是人精堆里长大的，沈磊行可不是草包，这些日子被关在这里终日无所事事也早已想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父王的死相绝不是母妃那样柔弱的闺阁女子可以造成的，即便三司会审，也无法给母妃定罪，最终仍然是要算计到自己头上的。
大约也是想通了这些，所以沈磊行一点喊冤的意思都没有。
“定南王府一夜之间如飘摇孤舟，你当真就这般认命了？！”
凉薄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视，陆清恒这副样子是沈磊行最厌烦的。
以前定会呛几句，可现在他不想了。
“圣意如此，我倦了。”
一句倦了道出了无尽沧桑，自从孙婵娟出事后，沈磊行才发觉原来竟然已深爱入骨，颓废了许久直到父王出事，定南王府天塌了，他也只是难过了一瞬。
裘氏恶毒的诅咒还在耳边，那样似鬼非人的恶毒模样，哪还是记忆中的母妃。
陆清恒自然是瞧不上沈磊行这种深情人设的，但为了自己的盘算，也实在是见不得他这么消沉下去。
踢了踢牢门，发出阵阵回响，很快就出现了一小队衙役，恭恭敬敬的端着一应用具进来。
顷刻间，原本还脏乱的牢房被打扫一新，还摆了上好的桌案。
陆清恒坐下后，朝对面扔了个蜀锦绣面蒲团，用眼神示意沈磊行坐下。
对陆清恒这一系列做派，沈磊行沉默了一瞬，而后软了膝盖乖乖坐了下来。
他突然想听陆清恒想放个什么屁，两家的一些陈年旧事，彼此都心知肚明，今天搞这么一出，定然有所图。
沈磊行着实好奇，自己如今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让人惦记的。
三司会审定南王世子弑父案，首要整理的就是当时在场人员和定南王府众人的证词。
这还没理完一个流程就听闻镇北王世子亲自去地牢里审人了，三老头面面相觑了半晌，最后还是默契的埋头在卷宗里。
镇北王世子这么一出合理吗？
不合理，正常流程提审嫌疑犯，当是三司中至少两位直属高官共同在场，世子殿下作为监理也要在场。
合理，镇北王世子是皇上钦点的监理，他又是禁军副都统，一直以来都是皇帝心尖上的宝贝疙瘩，他要提审一个阶下囚，要三司同意个毛线。
想明白这其中的人情世故，刑部员外郎，御史中丞，大理寺评事三老头都默不作声了。
本以为世子殿下提审下也不会有什么新突破，更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结果牢房衙役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了句定南王世子逃脱，镇北王世子遇袭，三老头蹭一下跳的老高了。
宫里也第一时间得了消息，皇帝震怒，下令立刻抓捕逃脱的弑父罪臣定南王世子沈磊行。
瞧瞧，搞这么一出，哪还要审理，皇上直接给人定罪了。
然而还没等抓人的队伍齐整出发，已经逃脱的定南王世子沈磊行居然去敲响了登闻鼓。
三老头赶到的时候，就瞧见一身狼狈但眼神清明的定南王世子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将登闻鼓的棒槌随意一扔。
“我大朔开朝百年，悬登闻鼓于朝堂外，以达冤人。三位大人辛苦，还请随我一同面圣，臣有大冤屈！”
文帝自然听到了沈磊行击鼓后的一番言论，又听得陆清恒是眼睛受了伤，恐有失明的风险，气的差点要下令立刻斩了沈磊行，还好被云麓劝回了一丝理智。
宫里立刻派出了五六名值守太医，皇上更是下令光招民间医术精湛之能人，只要能治好镇北王世子的眼睛，必有重赏。
此刻双目遇袭失明的陆清恒，眼睛已经负上了一层纱布，纱布里自然是抹了应急的药物的。
云氏瘫软在陆擎的怀里，忍着哭声。
做娘的都会心疼儿子，更何况陆清恒是竖着出府横着被抬回来的，当时那双眼睛下渗出的血水差点没把云氏吓昏过去。
陆擎轻抚着云氏的后背安抚着，双眸锐利的扫过陆清恒的脸，恨不得化为利刃来两下。
怎的做戏做这么逼真，真把他娘吓出个好歹，待他好了，非得抽他一顿不可。
陆擎的表情陆清恒自然是看不见的，但不妨碍他感受到气氛不太好的夫妻俩就站在自己床头。
微哑的嗓音响起，带着点诱哄。
“母妃切莫担忧，孩儿无事的，多敷几日药膏就好了。”
现在用上的自然也是云家的秘药，只不过并不算对症。
眼伤是陆清恒提前预备好的，要是这么好治，皇帝那儿定会起疑，所以也确确实实得真的瞎几天了。
镇北王世子受伤的消息可没瞒着，仅半天时间京城上下就都知道了，柳月茹看着挡路得瑟的柳思思，舔了舔腮帮子。
想打人了怎么办？
小莲双手捧着好些库房里翻出来御赐的药材，眼瞅着自家小姐双手握拳快控制不住了，文姨娘及时赶到。
“马车备好了，大小姐快去瞧瞧吧，听闻宫中也在意的很，派了好些御前得用的太医，世子爷定然会没事的。”
文姨娘话是对这柳月茹说的，但双眸牢牢盯着柳思思。
但凡她还敢口出什么狂言，文姨娘就敢告状去。
虽然定下了七皇子妃，可眼下不还是没出嫁呢么，柳家关起门来教训口无遮拦的子女，外人可说不了半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