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顿片刻目光低垂，“听说昨日大人将小侄孙收押入狱了。这孩子从小被惯坏了性子冲动不知轻重。若是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多多包涵。”
姜融注意到老夫人说这番话时，虽然语气恳切但并未露出太多哀求之意，倒像是在试探他的态度。
他放下茶盏说道：“老夫人不必担心，昨日我已经与孟大人说明了此事。我已经让人好生照看着他不会亏待了他。”
段老夫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姜融，“说来还得谢谢姜大人。这孩子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谁的话都不听。如今姜大人给他这一记教训，或许能让他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姜融听到这番话，没想到段老夫人不仅不为孟平求情，反而认同他的做法。看来这位老太太虽年事已高，却是个明白人懂得大局为重。
他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既然段老夫人如此通情达理，那打通丝绸之路的事情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提上一提。
姜融指着段老夫人手中的茶盏轻声说道：“老夫人，其实我此次来云南是为了一件大事。”
“哦？不知是何事？”段老夫人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姜融脸上。
姜融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老夫人手中这茶是从天竺运来的。但您可知道这区区一盏茶要经过多少道关卡，花费多少银钱才能到达长安？”
段老夫人微微摇头。
“从天竺到长安，商队要走半年有余。路上不仅要缴纳重税还要提防盗匪。这还只是茶叶若是香料、珍珠、玛瑙，那损耗就更大了。”姜融叹了口气。
“所以姜大人此行是……”
姜融正色道，“正是为了打通丝绸之路。若能开通商路不仅是茶叶，天竺的香料、波斯的珠宝、大食的宝石，都能源源不断地运到大唐。云南作为必经之地更是能从中获益。”
段老夫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如此。现在商队每次来往都要在城中停留数日。光是住宿、饮食，就能让不少百姓赚到银钱。”
姜融听到这话不由得对段老夫人高看了几分。
他原以为这位老太太最多只会考虑到自家商铺的利益，没想到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普通百姓的生计。这份胸襟和眼界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看来自己这次来找段家合作确实是找对了人。
姜融继续道，“不仅如此。若是商路通畅，云南的丝绸、茶叶也能运往西域各国。到时候这里的百姓不愁没有生意做。老夫人您想想若是段家和孟家能参与其中……”
段老夫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了笑容，“姜大人不必多说。昨日孟远山已经和老身说过此事了。老身今日来就是想告诉姜大人段家愿意全力支持此事。”
姜融闻言大喜刚要开口道谢，忽听得院外传来一阵嘈杂喧嚣。
喧闹声中夹杂着几声尖利的叫骂打破了院内的宁静。
茶案上的茶水微微荡漾惊起几圈涟漪。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与段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姜融放下茶盏起身拱手道：“老夫人稍坐，容我出去看看究竟。”
他刚踏出院门，就看见长孙冲正和几个衣着华贵的人对峙。
“你们赵家的狗眼瞎了不成？”长孙冲从地上爬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怒目圆睁地盯着对面几人。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穿着绫罗绸缎一脸傲慢地看着长孙冲：“呵。走路不长眼的是你吧？”
“赵明远你说什么？分明是你们横冲直撞，撞到我身上还敢倒打一耙？”长孙冲双拳紧握脸涨得通红。
赵明远身后的随从立即上前一步：“我们少爷走路，向来都是别人避让。你一个外地来的，不懂规矩也就罢了，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长孙冲冷笑一声，“笑话！你们赵家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贾之家。我可是国公之子论身份地位还轮不到你们在我面前摆谱！”
赵明远嗤笑道，“我看你是在长安城待不下去才跑到这云南来的吧？也好意思提什么门第？”
长孙冲猛地上前一步揪住赵明远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赵家的随从见状纷纷围了上来，眼看一场混战就要爆发。
姜融在一旁冷眼旁观了片刻，很快就看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轻轻摇了摇头向身后的张将军使了个眼色。张将军会意，几步跨出三两下就挤进了两帮人中间。
“都住手！”张将军一声暴喝震得院中树叶簌簌而落。他左手拽住长孙冲的后领右手按住赵明远的肩膀将两人分别向后一带。
“混账东西！”一声怒喝从院外传来，赵家家主赵庆走了进来。
“父亲！”赵明远看到来人脸色顿时一变。
赵庆朝姜融深深一揖：“姜大人，犬子不懂事，冒犯了长孙公子。”
随后他又转向长孙冲再次躬身行礼：“长孙公子，赵某在此给您赔不是了。”
姜融看着赵庆大步走来心中冷笑。这老狐狸方才分明就在门外，却故意放任赵明远与长孙冲争执，直到事态即将失控才出面。
这般作态无非是想借机试探自己一行人的分量。看来这云南的地头蛇还真是不把朝廷命官放在眼里。
姜融笑着摆了摆手：“赵老爷太客气了。年轻人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都是小事。既然赵老爷亲自出面说情，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长孙冲挣脱张将军的手上前一步，“等一下，姜大人这事还没完，他赵明远不但撞了我，还出言不逊辱我长孙家门楣。这般轻飘飘一句道歉就想揭过未免太便宜他了！”
姜融转过身盯着长孙冲给他使了个眼色。
长孙冲愣了一下，看着姜融的眼神咬了咬牙，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赵明远一眼。
“哎呀，这是怎么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只见段老太太拄着拐杖缓步从院内走出。
赵庆一见到段老太太有些诧异：“段老夫人？您怎么也在这儿？这还真是巧了。”
“原来是赵老爷。”段老太太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