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二愣、大夯三个人三条枪在嘎子的带领下找到胡老栓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都不成个样子了。
子弹打光了、食物吃光了、水喝光了。
一群人挤在那堵山崖下,也就是山上柴禾多,一行人靠着二十四小时不熄的火堆和狼群对峙。
没吃的没喝的,就吃刚摘下的涩柿子、嚼红果子!就连拉屎撒尿也不得不就近解决。
这一天多里,最难熬的是胡老栓:儿子就两发子弹、连个做伴的都没有,要跑小百十里的老林子,就算是平安出去,还得再走四十多里!
他能走出去吗?
走不出去会是什么结果?老头几乎不敢往下想:他好像看到了儿子被狼群撕碎、分食!
儿子如果走不出去,身边这帮人肯定百分之百也走不出去!
胡家这一族就算完犊子了。
人在静下心来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反思和看清自己。
自己一门里这些人心眼不平、甚至恶毒。
比如自己的侄子胡铁锤:冒人家的功、极度自私,虽然顶着个甲长的名头,实际上在村里人心里啥都不是。
假如这次能活着回去,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一定要屏弃家族之见,不再针对独门独户的周家的孤儿寡母。
做人,还得讲良心啊。
一天一夜过去了,救兵还没有回来。
和狼群对峙了一夜,所有人谁都不敢合眼。特别是三四个女人,吓得脸色惨白,都麻木了。
每个人都是心惊肉跳,不敢数啊:好像到处都是绿莹莹的眼睛在周围游离。
有绿眼睛逼近,胡铁锤开了一枪、
狼群后撤却不离去。
后半夜,又有几双绿莹莹的眼睛靠近。
苟菊花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叫得歇斯底里:“快打,快打它们啊,它们要过来了!”
胡铁锤又开了一枪。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狼群蜂拥而至。
胡铁锤和本家哥哥打完了最后三发子弹,才把狼群逼退。
“周家那干儿子上次就开了几枪,不但打了野猪还打了山羊子,你们开了这么多枪,连个鸡毛都没打着,没一点成色……”苟菊花又在逼逼赖赖,男人们都拿眼觑胡铁锤。
心里火急火燎的胡铁锤终于发怒了,一个漏风巴掌过去,打了苟菊花一个趔趄。
苟菊花简直不相信那一巴掌是真的。
她还想撒泼,却看到了胡铁锤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自己,要吃人的样子:“再敢叫唤就把你丢出去!”
她第一次认怂了、
天亮的时候,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白天比夜里好熬些啊。
但眼前的情况却让他们更加绝望:灰色的狼群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足有七八十头。
头狼在嚎叫,好像在说:孩子们,都来会餐了!
四周也有狼嚎声呼应,更多的狼群在朝这里汇集。
所有人疯了一样往火堆里添柴。
晌午的时候,狼群的包围圈已收缩到不足十米的距离。
狼嘴里的牙齿反射着冷冷的光,涎水顺嘴角滴下来。
一切都是死亡到来的气息。
一头狼一个飞跃扑过火堆,直冲苟菊花,这个肥胖的肉山一样的女人捂着脑袋嚎:“啊……”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这头狼得手,后续的狼群就会瞬间而至。
胡铁锤也是拼了,反转了手里没子弹的汉阳造,攥着枪管用枪柄狠狠朝狼头砸去。
“碰”的一声,狼头中招。
但狼素有“铁头豆腐腰”的说法,这一击只是把这头狼打了一个趔趄,这头畜生扭转身子,转而扑向胡铁锤。
胡铁锤横举着汉阳造拼命格挡,慢慢被这头狼压在身下。
情势万分危急。
另一个拿枪的是胡铁锤的堂哥,拼命用枪管朝狼嘴里捅了过去。
狼嘴里淌出血,终于退了回去。
狼群一阵骚动,好像在研究是不是全部冲上去。
一头巨狼确认这几人手里没了子弹,一声长嚎,率先冲了上来,后边狼群也呼号着蓄势待发。
男人们开始人手一根烧得噼啪作响的松木棍子,背靠崖壁围成了一个半圆。
狼群和人群又形成了对峙局势,但人群明显处于劣势。
一个白天过去,眼看着日头西落。
这个夜晚估计要熬不过去了。
“我就知道周家那个王八犊子指不上!我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他!”苟菊花用尽最后的力气咆哮。
“娘,你别瞎说了,这跟人家苦根什么关系?是人家让你来的吗?来回两三百里,先不说人家有没有义务救咱,就是来救咱,这会儿恐怕也还在路上的吧!”
大牛实在忍不了,出言制止了他娘的无理咒骂。
因为这个不通事理的娘,搞得他和姐姐在村里都很没有面子。
随着“哗哗啦啦”的声音,土崖上掉下很多石块,众人惊惧回身查看,发现竟然有一群狼悄悄地摸到了身后的高崖上,准备从他们的身后发起骤然突袭!
这回真的是要完了!
近百头狼瞬间能把他们这十个人撕碎!
就在这个危急时候,枪响了,而且是好几支枪的急速射。
一发子弹将巨狼的脑袋打成一个血葫芦,那头巨狼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抽搐几下没了动静,另外几头大公狼也是被重点打击目标,随着一拨急速射后,又倒下几头,而且中弹的位置都是头部,不影响卖好皮子。
有子弹射向众人身后的石崖,一头小牛犊子般的狼掉下来,脑袋上冒着血栽倒在苟菊花的身后,吓得她“妈呀”一声差点昏过去。
枪响还在继续。
狼群已经失去了机会。
这些东西也是欺软怕硬,眼看着几杆枪硬顶着越打越近,狼群也失去了发起集团冲锋的决心。
头狼不甘心地一通长嚎,狼群开始四散着向密林里后退。
“快,把这些狼都背上,都是咱们的!”苟菊花大叫,“咱们发了,能卖好些钱的!”
但族里人看她的目光只有鄙夷。
胡老栓上前拉住江河的手:“孩儿,你救 了我们一族人的命啊!”
说着弯着腰就要往下跪。
江河赶紧把他拽住:“栓爷,可不兴这样,你这不是折我的寿嘛!什么都不要说了,嘎子、背得有吃的喝的,大家吃了东西赶紧回去!”
苟菊花看大家不响应她的号召去拿狼,自己不管不顾就要挑最大的,被红头涨脸的胡铁锤上去一脚踹了个嘴吃屎:“你不要逼脸我还要呢!”
没有人去劝。
江河他们当然也不会劝。
就在昨天后半夜,胡家奶奶由孬叔陪着叫开了江河家的门。
别人的面子或许不值钱,但胡家奶奶的面子必须得给。
看江河没打哏就应下了救人的事,孬叔也把二愣和大夯叫了起来。
一辆偏三轮挎斗子摩托坐了四个人。
嘎子想起元宝酒家自家堂哥曾拿枪指向江河,现在人家以德报怨,脸上臊得差点把脑袋扎进裤裆里。
二愣憨憨地抓一把子弹给他:“你可得带好路,到地方还得打准点。”
前四十路很快,但摩托车进不了林子。
四个人又步行紧赶慢赶地往里走,九十山路又用了大半天的时间。
好在,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