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余晖落入古秋墨眼中。
他眯了眼,本能地举手去遮挡。
但就在这一瞬,那道余晖倏然不见。
古秋墨诧然,抬眸间只见一个女子亭亭玉立于窗外,为他挡住了夕照。
她逆着光,看不清长相,但那被笼在光影里的米白色大衣,却衬得她好似静静绽放的百合。
细视之下,古秋墨觉得她有几分面熟,这才想起,冷清秋说她要过来。
顿然,他有些不知所措,起身走过去:“冷小姐?”
“嗯。”
还真是她,自己明知她要来,却无意间“怠慢”于她,太失礼了。
“对不住啊,我太投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他尴尬地望住她。
“来了很久了,一直看你呢。”
她笑着,明媚热烈如玫瑰。声音却很软,很轻。
古秋墨脸上掠过一抹羞涩红晕,轻轻挠着头,低声道:“我有什么好看的。”
“不请我进去吗?”
“哦,哦……”
古秋墨忙去拉那半开的窗。
但似乎哪里不对,于是听得对方的轻声嗤笑:“我可翻不来窗。”
这嗤笑声,霎时把他脸烘得红透了。
“对不住,我太紧,紧张了。”
说着,他收敛心神,三两步跨到门前,把半开的大门往里拉。
“这边。”
冷清秋一边往里走,一边拿他打趣:“你紧张什么?我是狼外婆啊?”
古秋墨匆忙看她一眼,别开眼去:“不是,不是,我只是不习惯。你……”
“你不和女人打交道吗?”她悠然坐在一张玫瑰椅上,托着腮看他。
目光一错不错。
古秋墨定了定心:“不是,只是你一直盯着我,我,我,不自在……”
竟然结巴了。
“因为你好看啊。”冷清秋一错不错地盯住他。
古秋墨一怔,凝视她一刹,又垂眸道:“冷小姐别说笑了。”
好吧,她说的大实话,在他眼里却是“说笑”。倒显得她太大胆了。
冷清秋暂时不好再逗他,便开门见山:“我最近收了一本受损严重的善本,想请你修一修。”
“你们烟云楼应该……”
他说话慢吞吞,哪有那日和校长爹争执的气势。
冷清秋便顺着他话往下说:“我司当然有修复师,但我觉得你手艺更好。”
这自然是借口了。和这闷葫芦表白,不得找他擅长的领域?
“好,我看看。”
果然,说到他自己的领域,古秋墨说话也利索了。
冷清秋便从包里取出一个木匣。
古秋墨小心接过,把木匣里的善本取出,摊在木桌上。
略看一眼,他讶然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
“损毁太严重了。从书皮到书叶都是黑黄色的,还有一些黏连。书名也看不清。”
那必须,不严重能找他吗?冷清秋忍笑。
“那你试试吧,”她故作愁容,“弄不好也没关系。”
“能弄好,只是耗时比较长。”他仰首看过去,一脸认真。
此时,他脸上已褪去红潮,像是沉浸在工作之中,忘了那些不自在。
冷清秋也认真答:“没事儿,我等便是。至于费用……”
古秋墨截断她的话:“不要紧的,这不是重点。”
他又朝右首指了指:“那边有茶水,冷小姐自便。”
问明善本来源后,古秋墨心里有了数,便开始分解书籍。
先要拆书皮。
只见,他把书上的订线轻轻剪断,再拆去,动作极轻柔。
冷清秋知道这一流程,成熟的古籍修复师,在拆线时绝不会用力拉扯,以防把书脊勒破。
拆书皮的同时,古秋墨把护叶一并取下,而后取下包角的材料。
末了,他用水润湿包角材料,再用小刀刮去上面的浆糊。
“接下来,要撤捻,但今天做不了。”古秋墨目光投向窗外。
暮色四合,周遭阒寂。
“明天再弄吧。或者,你先忙你的,后面再帮我。”
“也行。”
古秋墨缓缓起身,微微松活筋骨。
余光瞥见冷清秋在瞅他背,面上又升起一丝赧色:“我不好看的,我驼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