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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客书屋 >  师无悔 >   第2章 初见

真乙宫坐落在雪域的一座山崖上,结界挡住界外的风雪。界内建筑坐落在山阶两侧。越往高处,代表居住着的弟子修为、辈分越高,最顶部的迎雪堂就是宫主凌云子的居所。

谢绝尘刚出现在迎雪堂外,堂内便传来一道苍迈有力的声音,“小谢来啦,快进来!”语气满是藏不住的喜悦。

迈入迎雪堂,便见主位上站着一个面容苍老却精神抖擞的男子,正是真乙宫的宫主凌云子,字道明。

谢绝尘颔首:“明伯。”

凌云子从主位上下来,故作生气道:“你小子,出关这么久,现在才来看我,是不是我没叫人去请你,你就不来了。”

“绝尘不敢。”

“哼,有什么是你小子不敢的!”

凌云子指着谢绝尘的鼻子教训道:“你小子,说闭关就闭关,一闭就是一百年,我要是命不够长,怕是死了都等不到你出来。”

谢绝尘垂眸不语。

凌云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谢绝尘,抚了抚白须满意道:“如今你的修为比起你师尊,倒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伯谬赞。”

凌云子笑道:“你师尊不在,便由明伯问你,可想结道?修行于如今的你而言已无太多阻碍,不妨找一个愿意陪你走过飞升前这段时日的道侣,或许还能从中有所感悟,顺利飞升。”

闻言,谢绝尘只是摇了摇头,“无此想法。”

“啊哈哈哈,你刚出关,认识的人也不多,过多一段时日,总能遇到合适的人,到时再看也不迟。”

话落,一气质出尘,面容俊逸的男子,端着茶水推门而入,“师尊,见过谢宗主。”

凌云子介绍道:“小谢,这是我新收的大弟子,欧阳喻之。喻之,还不给谢宗主倒茶。”

欧阳喻之走向谢绝尘,恭敬道:“是,谢宗主,您请喝茶。”

谢绝尘点头示意。

“刚好你宗门下个月招收新弟子,你可曾想过收徒啊?”

“绝尘正有此意。”

“嗯,你一身修为,若是有人能传承下去,定然对你宗门乃至整个修真界都是极好的。”凌云子有些心不在焉地说着,不自觉上下抚摸着自己的长须。

谢绝尘淡声道:“明伯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闻言,凌云子尴尬一笑道:“嗯,你觉得我这徒弟如何?”

谢绝尘向欧阳喻之投去一眼,复道:“根骨修为皆为上品。”

凌云子顿时眉开眼笑:“小谢啊,不是明伯夸大其词,喻之的修炼潜力是我见过继你之后最令我满意的弟子,所以明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你可愿答应。”

“明伯但说无妨。”

“你可还记得你昭华师兄?”

谢绝尘轻声道:“记得。”

凌云子叹了口气道:“说来惭愧,我虽是你昭华师兄的师尊,但是他天赋异禀,自创剑式,他的修炼基本都靠自己,我参与的并不多,对他的剑式也不熟悉。你幼时常与他切磋剑术,如今我又把他的配剑交到了喻之手上。所以,明伯想请你帮忙指点喻之,让他更好地发挥出芜华的威力。”

闻言,谢绝尘沉寂片刻,没有立刻答应凌云子的请求,而是道:“芜华有灵。”

虽然只有四个字,但是凌云子知道谢绝尘什么意思,解释道:“你放心,喻之是剑灵自己承认过了的。”

谢绝尘微皱了皱眉,静默片刻才道:“既如此,我便试试。”

凌云子喜道:“喻之,还不谢过谢宗主。”

欧阳喻之恭敬行礼道:“喻之多谢谢宗主指点。”

谢绝尘摆了摆手,“现在出去,我为你演示?”

“好。”

来到迎雪堂外,谢绝尘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棍,虽是断木,但握在谢绝尘手里,却也能让人感到震慑。

只见谢绝尘手腕一转,木棍便在空中穿梭自如,变幻无踪,留下一道道凌厉而又玄妙的残影,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风,又如游龙穿梭,行走四身,真是一道银光院中起,万里遥见风卷云。

“剑随意动,人同剑身,来去无痕,皆为意往。”

一剑舞毕,掌声响起,“好!小谢啊,你这剑招,说不是剑修都没人相信。”

谢绝尘平静道:“不及昭华师兄万分之一。”

“多谢谢宗主指点,晚辈受益匪浅。”欧阳喻之恭敬道。

谢绝尘颔首示意。

“快先进屋休息,我还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回屋交谈几句后,谢绝尘便告辞离开。

真乙宫雪域附近,有一城镇,名为青城山。漫步于其上,看着与记忆中大相径庭的青城,谢绝尘才迟钝的发觉百年时光已过。

来到一家酒坊前,眼尖的小二一溜烟从酒坊内部跑出,热情招呼道:“哎,客官快请进,想买什么酒,我们店应有尽有!”

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公子清绝出尘,俊逸非凡。小二不自觉放轻声音道:“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可是外边来的?”

“嗯。”

“您看想要买什么酒,我给您取过来。”小二笑容灿烂道。

谢绝尘径直朝店内走去。见状,小二暗自疑惑,明明印象中从没见过此人,为什么这小公子看着却像是对酒坊熟悉地很呢。

“我要这个。”

顺着谢绝尘指示看去,小二小心翼翼将酒坛取出,坛身上贴着摇摇欲坠的褪色红纸,瞪着双眼看了半天,无奈道:“公子,

这坛酒年岁已久,上面的字迹模糊难辨,您稍等片刻,我去找找记录。”

小二在箱柜里左右翻找,才翻出一本褪了色的厚厚的记录册。往后翻了又翻,才终于将视线停留在后面几页上,激动道:“公子,我查到了!这坛酒是梅花酒,距今已经一百一十八年了!而且百年前这梅花酒很是畅销,这记录册上记载着,隔三岔五都有人来买,一买就是上百坛,可是我们当年的头牌。”

说罢,小二又将记录册往前翻了翻道:“不过只畅销了几年,这梅花酒就渐渐卖不动了。”

似乎想起什么,小二看了看酒柜柜号,尴尬道:“呀,公子,不好意思啊。我才发现这个酒柜的酒都是非卖品。要不我带您去看看其他酒?”

“就要这款,你们店还有多少坛?”

“这,这款酒的年龄比我太爷爷还大,酒坊早就不生产了,剩下来的就只有酒柜上这一坛了。所以,真的不能卖给您。我们酒坊还有许多酒,要不公子您再看看其他的吧,看上哪款都可以尝尝的。”

谢绝尘沉默一瞬,认真道:“我有钱。”

“这,”小二被谢绝尘盯地有些发怵,妥协道:“哎,既然公子这么想要,那我替您把掌柜叫来吧,这我也不做了主。”

“多谢。”

“应该的,公子稍等。”说罢,小二飞快转身上楼。

不多时,楼上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小白脸能有几个买酒钱,跟他推荐别的不就行了,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

方才出声的男人看见谢绝尘后,瞬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满脸堆笑,言辞恳切道:“听说公子看上了我家酒坊的纪念品?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不是我不想卖给您,只是家中历代规矩,叫我们不能忘本,纪念品都是为了让后人想起当年的不易或是恩情,不能拿来卖的。”

沉默一瞬,谢绝尘还是坚持道:“多少钱能卖我。”

男人有些为难道:“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只是我们做生意的,不能忘本嘛不是。”

“一百两。”

小二一脸惊愕,看着眼前看上去才十七八岁的少年,原以为只是外地过来尝尝鲜的,哪曾想一开口居然是个大客户。

小二震惊道:“一,一百两?”

相比于小二的吃惊,掌柜的倒是淡定多了,“公子呀,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这酒属实不好卖啊。”

小二精准捕捉到掌柜的用词变化,不能卖变成了不好卖。

“那就算了吧。”

闻言,掌柜的脸色就瞬间变了,他只是以为能出一百两买一坛废料的人,是个不差钱的傻冒,谁知道他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傻冒啊!!

掌柜忙道:“我看公子诚心想买,我也不是不懂变通,不讲情面之人。这样吧,您若是真心想买,便再多给个六两吧,搏个好寓意,也算是跟公子交个朋友。”

谢绝尘掐指算了算道:“稍等,我叫人给我送钱过来。”

闻言,掌柜暗中疑虑,这年头的公子哥哪个出来买东西不随身带支票,但还是笑着道:“哦!毕竟是一百两,公子身上没带现银也是正常的,哈哈哈。”

见谢绝尘快步出了店门。小二小心道:“老板,这公子不会没钱吧。”

老板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立马给小二脑袋来了一锤,“晦气。”

看见白色的传讯鸟飞来,玄一伸手让讯鸟停在手上,疑问道:“宗主用讯鸟联系我,可是遇上了什么紧急的事?”

讯鸟当即传出谢绝尘的声音:“师兄,除去闭关期间的月钱,我还差你多少?”

闻言,玄一脸色微僵,他就说宗主怎么会用讯鸟联系他呢。

“宗主,您的月钱照例是一月十两,闭关百年间的月钱一共领了一千两。扣除掉您之前向我借的钱,还差六百七十二两。”

“师兄,方便借我一百二十八两吗,刚好凑个整数,欠你八百两。”

“嗯。”玄一默默从灵境拿出一个乾坤袋,挂到了讯鸟脖子上。

玄二走近道:“我刚看到宗主的讯息,师兄,宗主不会是又找你借钱了吧?”

“对啊,你猜他这次跟我借多少?”

“嗯,不好说。”

玄一竖起一个手指头,一脸欣慰道。“才要了一百多两,长大了,知道省钱了。”

闻言,玄二默默扶额。宗主哪都好,就是留不住钱,最大的罪魁祸首,离不开这宠着他的师兄。

玄二:“师兄,你是不是钱太多了些?”

玄一一脸骄傲道:“你以为你师兄我这几百年都是白活的,几百两零花钱还是有的。”随即一脸紧张道:“玄二啊,你不会是缺钱吧?宗主闭关领的一千两月钱都还给我了,师兄这刚借给他两百两,还剩八百多两,你不够钱就直说啊。”

“。。。。”“不用,我够钱花。”玄二心中默默感叹,哎,宗门穷不是没有原因的。

拿回了钱的谢绝尘,直接将刚借来还没捂热的银子扔给掌柜道:“这里是两百两,剩下的给我换成桃花酒。”

掌柜打开钱袋子,又掂了掂,喜笑颜开对小二道:“好生招待公子,挑些年份足的好酒,再额外送两坛好酒给公子!”

“是。”

“不知公子住在何处,我们给您送过去。”

谢绝尘指了指对面道:“帮我送到对面那家客栈就好。”

“好咧,公子您可以在店内歇会,我们马上给您送过去。”

“不必,我回去等。这坛梅花酒我就先带走了。”

“哎好。”

小二进入酒库取酒,看见正踩在木梯上码放酒坛的瘦弱少年,骂骂咧咧道:“喂喂喂,干什么呢你,动作麻利点,敢偷懒看我不教训你!”

见人将酒码好,小二一把将少年拽下,少年尾椎着地,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惹得小二又踹了两脚,得意洋洋道:“装什么装!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能扛起来两百斤的酒缸了。知道你爷爷刚干成了多大的单吗。足足两百坛桃花酒!快给我起来!将酒送到对面的客栈去。”

少年扶着酒柜缓缓爬起,又被小二踹了一脚,踉跄了一下扶住了酒柜才没有摔倒。

“动作麻利点,怠慢了客人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小二甩手打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又拧了拧少年的胳膊,才转身出去。

少年一声一吭地拍了拍沾染了灰尘的粗布衣服,又默默将酒一坛坛码放在推车上。

谢绝尘安静靠坐在窗边,尘世一角的欢愉尽收眼底。

不多时,房外传来敲门声,只听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入,“公子,您的桃花酒送过来了,现在给您搬进来?”

谢绝尘起身打开门,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愣了愣。

原以为是个中年男子,没想到来人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少年,身形瘦弱,衣着破烂,不过整个人还算干净整洁,就是看人的眼神有些呆愣,谢绝尘内心想。

两人静立对视,少年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忙将头低下,局促道:“抱歉公子,小人失礼了,我是对面酒坊的伙计,您要的桃花酒我都给您送来了。”

少年脚边已经整整齐齐堆满了好几层酒坛,都快比他自己还高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摆好的,许是自己刚才欣赏街景入迷,这才没有发现。

“多谢。”

谢绝尘扭头看向堆满房门的桃花酒,正想取一坛回屋喝,少年却主动将一坛酒递了过来,轻声道:“公子您先回屋喝吧,这些酒我给您搬进去。”

“好,那就麻烦你了。”说罢便转身回到方才的座位,边喝酒边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色。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略显拘谨与不安的声音传出:“公子一个人?”

谢绝尘轻应了一声,看都没看少年一眼。

似乎感受到了谢绝尘的冷漠,少年没再出声,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都陷入了安静。

随着最后几坛酒搬进来,少年有些心不在焉,没有注意到谢绝尘正起身朝外走来,眼看要撞上,他下意识回身而起稳住了身形。

看着近在眼前,容貌惊艳的客人,少年紧张道:“不好意思公子,是我太大意了。”

谢绝尘:“你刚当上酒坊的伙计?”

以为谢绝尘要责怪自己,少年局促不安道:“干了三个多月。”

“我看你根骨不错,倒是适合做一名修士。”

闻言,少年惊愕抬头,“啊?真,真的吗?”虽然自己体质与常人相比的确有些不同寻常,比如身手敏捷非常,力气大得惊人,精力比常人旺盛,学东西也都很快。

自己不是没想过当一名修士,但是有资格拜入宗门的都是要么有钱有势,要么是有关系。像自己这种一没身份二没钱三没关系的人,哪里敢肖想拜入宗门,成为修士。

少年有些沮丧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宗门愿意收我。”

“玄真宗收弟子只看潜力资质。”

闻言,少年接着问道:“公子也是修士吗?”

“嗯。”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瓶酒搬完,少年垂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抬头问道:“敢问公子在哪家宗派?哎?”

却见谢绝尘眼眸微阖,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撑着下巴,白衣胜雪,眉眼如画。

少年呆愣地看了一会儿,心脏竟又忍不住狂跳起来,搞不懂自己怎么了,只能连忙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谢绝尘醒来后,已经是次日,将没喝完的酒收进灵境,便一路向北,来到一处野郊。

漫山遍野的梅花树下,春风吹过,带起一阵白色花雨,漫天飞扬,梅花落在树下对剑切磋的两人身上,直让人觉得岁月静好,少年风姿。

以往的画面浮现一瞬,视线回归现实,满山的梅花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地荒芜,谢绝尘驻足一会便朝着山顶走去。

山顶地势平坦,视野开阔,谢绝尘打开一百多两买来的梅花酒,顿时一阵梅花清香飘来。

谢绝尘语气平淡道,“这次我敬你。”说罢,便将酒坛翻转,毫不心疼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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