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闻龙眼睁睁地看着路老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本来坐得笔直的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贵宾室的沙发上，任人怎么叫也叫不醒。
他心里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一时慌乱了手脚。
自己的父亲一向身体很好，时常锻炼身体，每年定时去找私人医生体检。各项指标都一切正常，甚至经常炫耀他的身体好到可以跟二三十岁的年轻人相媲美。一年到头就连感冒发烧都很少有，更不存在生病昏倒。
见过大风大浪的路老爷子，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很少有极为上头的时候，更别提像今天这样昏过去的情况。
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意外，没人能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林婉清被吓得声音颤抖，眼眶微红，急急忙忙地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打120！120！”
\"婉婉，我们司机还在门口等着，直接送爸过去会更快。\"
路闻龙焦急地提醒，说罢，便要上手准备抬走路老爷子。
“你们这有没有担架？有没有轮椅？”
关心则乱的路闻龙来不及回头，急冲冲地冲着经理喊道。
然而，在一旁沉默已久的经理似乎对这种情形早就见怪不怪了，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展示出焦急的姿态。
他有条不紊地掏出工作机来，拨下了熟悉的号码，报给对方自己的位置。
“现在，赶紧派人过来。”
电话挂断后，经理上前按住了路闻龙在老人身上不停作乱的手，安抚地说。
“路先生，先不用着急。”
“路老先生应该只是一时无法接受，血压升高，一会就会清醒过来。”
“这种情况在我们鉴定中心经常发生，对此，我们很有经验。我们中心针对此类情况做了紧急预案，每年也会安排演练上百次，配有专业的医护人员候诊，请您放心。”
路闻龙急红了眼，根本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你们说得轻松，我爸他一向身体健康，结果现在人都昏迷不醒，你还说让我冷静？”
经理正准备要继续安抚解释，几名身着白大褂的人紧赶慢赶地抵达现场。
“请各位家属退后，给病人留出一定的空间，避免空气不流通。”
路闻龙有些不放心，仍然不肯松手。
医护人员不敢强行将他拉开，既担心病人的状况，又担心惹怒路氏一家。
气氛有些僵持不下。
顾百川见状，走上前将自己的手搭在路闻龙的胳膊上，在他的耳旁低声地劝。
“路先生，不如我们先放手，让他们试一试。鉴定中心的医生有经验，比我们开车去医院要快得多。”
“而且路老爷子身体一向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路闻龙看了看顾百川，他回之一个安抚的笑容，又回头望了望一旁神情紧张的医护人员，最终选择了放手。
几名医护人员合力将路老爷子转移到了更加温馨舒适的诊疗室。
这里不像医院那般充满刺鼻的消毒水味，反而有些淡雅的花果香。墙壁上也贴满了各种宣传栏，包括亲子鉴定后的各种突发情况。
在医生们对路老爷子进行全套检查的间隙，路闻龙的理智也逐渐回归，他对着墙上的检查须知细细地看了起来。
“血压升高的紧急预案，包括病人的……”
路闻龙小声地念出声来，见路老爷子的症状和医生所说的内容大差不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等到几名医生仔细将路老爷子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之后，为首的医生向路闻龙走了过来，并附带着一个官方的礼貌微笑。
“路先生，我们都已经检查完毕。病人的身体暂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激动，血压升高引起的短暂昏迷，休息一会就可以醒了。”
“等病人清醒以后，尽量让他保持平躺的姿势，不要轻易挪动，更不要随意下床走动。如果您愿意的话，最好今晚就留在这里观察，我们医生都是专业院校出身，有着丰富的临床经验，并且24小时随时候诊。这点您大可以放心。”
“如果您依然不放心，我们也可以问您联系最近的医院，全程护送病人转移。”
医生的态度十分诚恳，见此，路闻龙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淡淡地点了点头。
顾百川从一旁接过话茬，站在了路闻龙的身旁。
“谢谢医生，你们辛苦了。刚才我们也是太过着急了，希望你们不要介意。”
“没关系，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作为医生，我们也很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
“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有问题可以随时按床头的呼叫按钮，我们一分钟内都会及时赶到。”
说罢，几名医生微微欠身，礼貌告别。
路老爷子依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留下的三人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休息室内安静得能够捕捉到每个人的心跳声。
林婉清扶着路闻龙在床边坐下，伸手抚上了丈夫的脸，想要传递给他一些安慰。
“没事的，医生都说了，爸马上就会醒。”
“嗯。”
路闻龙淡淡地回应，不再多说什么，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那人。
他的心里此时如乱麻一般，千丝万缕都被缠在了一起，不知从何处开始起理清头绪。
工作人员失误导致的错误鉴定报告、自己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一向身体健壮的父亲，突然昏厥……
桩桩件件掺杂在一起，年过百半的他也算得上是经得起风浪，然而在此刻，路闻龙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时的心情。
他沉默不语，低着头，手掌扶在膝盖上，逐渐捏紧。
休息室内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不再言语，不再动作。
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
床上那人突然恢复了生机，松软的眼皮开始颤抖，一副即将苏醒的模样。
心思细腻的顾百川第一个发现这个细节，忍不住出声提醒。
“醒了。醒了！”
“刚才路老爷的眼皮动了一下，很小的幅度，但是我看见了。”
顾百川的话犹如沉重的大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激起一阵波动。
路闻龙听到后，急忙起身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没过一会，医护人员正如他们先前所承诺的那样，再一次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病房内。
又进行了一次一系列精细的全身检查。
为首的主任医师放下听诊器，扶了扶自己厚如瓶底的眼镜，这才敢面带笑容地回头交代。
“病人的身体已经恢复，没有大碍。现在心跳、血压一切恢复正常，意识也恢复清醒。家属可以放心了。”
林婉清擦了擦眼角的红肿，起身将他们送了出去。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送完人后的她，一边低声喃喃道，一边又坐回了病床前。
林婉清用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热水，又找出棉签来沾湿，一点一点地沾上路老爷子干涸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