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如易衔月所料,这次裴克己没有顺她心意“醋”起来。
他抿唇颔首,将怀中人搂的更紧:“嗯,你要是敢,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有什么不敢的?”
易衔月刚想转过身来反驳,蓦然间反应过来,身子像被无名火烫到一般转回。
裴克己手一伸,轻松够到岸边备好的一条巾帕,递给她。
易衔月羞红着脸飞快接过,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这点小事还羞了?”
“这不一样。”
泉水比先前烫些,蒸得她脸发烫。
“之前我们……”
之前都熄了烛火,都没仔细看过。
她赶紧从水中脱身上岸,“不泡了不泡了,再泡皮肤都要皱了。”
“好,听你的。”
裴克己为她指了个方向,“去那边更衣,提前给你备好了,我再享受会。”
他游向岸边,撑着头,神情慵懒地盯着她。
“看什么看?”
易衔月没好气地想过去,想捂住他的眼睛。
裴克己叹了口气转身,水面上浮起的银发格外显眼。
在花瓣的衬托下,背影似传说中妖异美丽的鲛人。
“夫人好狠的心。”
“哼,我就小气,我就狠心、”
易衔月扭头就走,快步走到刚才他所指的更衣间。
拉开门扉,一股暖意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木质芳香涌出,房间正中的衣架上,一件绣有百兽纹样的女式礼袍展平摆放着。
“这是给我的?”
要完成这样一件礼袍,耗时或许比修温泉山庄的时间都久。
易衔月小心翼翼地将它从架上取下,指尖掠过衣料,上边的织锦纹样细腻,一针一线将百兽威风展现得淋漓尽致。
自打闺阁里,她就喜欢这样的图案,叔父说这不符女子身份,有违礼制,屡次阻拦。
等到了太子府,更是处处受限,只能在常见的图案中拣选。
梅兰竹菊过于清雅,萱草夕颜不合气质,牡丹锦绣太过雍容,她索性挑些素的穿,再没注意过这些。
一转身,她方看到旁边的桌几上摆了套礼冠,与礼袍的主题契合。
礼冠按帝王规格打造,其上嵌入的每颗绿松石都纯净无裂,配以南珠、墨玉等足足百余颗,昨日的鎏金钗与它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了。
裴克己竟然给自己准备了这样的惊喜,她心底骤然一暖。
“喜欢吗?”
温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礼袍复杂,我来替你穿。”
“喜欢的……”
易衔月本想拒绝,可看了看层层叠叠的衣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她展开双臂,任由一双手在身上操作。
这双手先是替她擦干净身上水滴,再将每一根衣带都捋得平整,妥帖地系上。
看来裴克己的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她算是定了心。
等等,哪里不对。
“你怎会穿女子的礼袍?”
裴克己停下手中动作,眯了眯眼。
“山庄的图纸都是我画的,这些小事学一学也不难。”
易衔月哽咽,想当时,她可是练习了一夜才把登基的袍子几根束带理顺溜。
“是我一点私心,你无需理会。以后……替你更衣的事情,就免了别人来吧。”
易衔月哽住,“沁琉都不行?”
“不行。”
裴克己义正言辞,“以后我是你的君后,替你更衣又怎么了?”
“行吧……”
易衔月垂眸,看着身上裹到第二层,是一身柔软皮革护甲。
“……在你修的温泉山庄里,有必要穿这个吗?”
“只是试试合不合身。”
护甲这类护具贴身,不同于外袍,靠着粗略估计就能拿捏住尺寸。
身上这件,大小刚好。
饶是他的眼睛和手是尺,也难这样妥帖。
她抬头,看向那双略带心虚的眼睛。
“咳。”
裴克己想用轻咳掩饰,却被不依不饶地盯着,大有不得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我招,我招。”
原是多年前的一场秋猎,易衔月换下一件破损皮甲,被他留心收下了。
“好哇,你那时候就开始留心了。”
她怔愣,这是多早之前的事了?
“嗯。秋猎后的宴席,所有人都到场。唯独你去山上泡温泉缺席,所以我记下了。”
泡温泉是个缓解肌肉酸痛的好办法,趁着别人都不在时,她这个王妃才能泡的尽兴些。
“以后,你想泡温泉不必挑时间了,想就接你到这庄子上。”
裴克己为她披上最外面的织金袍子,带到铜镜前。
易衔月看着镜中人有些恍惚。
她见过戎装的自己,见过穿萱草小袍的自己,见过穿正红嫁衣的自己……
牡丹锦缎,明黄加身,她都见过。
唯独没试过这样一件独特的百兽礼袍。
“嗯,果然很衬你。”
“你啊。总觉着我在你面前一点秘密都没有,喜好全被发现了。”
易衔月微微昂起头,戴上象征无上尊荣的礼冠。
“衔月,等到登基的时候,就穿这身如何?”
“好啊。”她对镜揽过裴克己的面颊,亲了一口。“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
·
一番打理,礼袍被归回原位,裴克己拿来一身松软的服饰。
简简单单的式样,穿起来自在轻松些。
易衔月将头发简单一束,转身走到院中的暖阁里坐下。
自斟自饮了一杯茶暖暖身,左等右等看不到人来,索性走出暖阁在院中晃晃。
一间炊烟袅袅的小屋引起了她的注意,依稀可以看见窗里忙碌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我还没准备好。”
裴克己皱眉,他极力掩盖着身后的一片狼藉。
锅中的不明物体,灶头上稍显可怜的青菜,还有洗刷干净的鸡蛋,完完全全出卖了他的预谋。
“我还没准备好……”
裴克己两眼一闭,心中思索着副官给他的配方究竟是哪里不对,横竖都没法煮出像样的面来。
“肃王还会被这事难倒?”
易衔月噗嗤一笑,“我来教你。”
她将沥水的勺拿起,信心满满地开工。
“衔月。”
不经意间,束发的缎带松动,滑落几缕头发。
裴克己以指为梳,动作无比轻柔,替她绾好了青丝。
“你的手真巧。”
她偏过头去,想与他说话,只听锅里一阵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