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衔舟人好好地站在那,却失忆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如晴天霹雳。
易衔月与裴克己理了理对时间线。
该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只忘掉了一段记忆。
可不幸的是,他忘掉的是比较重要的一段。
要么,到了朝云,他被下了什么诡奇的毒药。
要么,在大燕时坠马跳崖,有了暗伤,日后发作。
不论哪一种可能,都像命运的玩笑,让人难以接受。
裴克己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再没有一丝逾越的动作。
“你只管安心参与比武大会,平措可汗那边的事由我去商议。易将军会与我们同去同归。”
·
这一夜,小顺子找了个借口,把格桑强留在此处。
又把易九贵支过去监视塔前动静,好让陛下安心入眠。
即使如此,易衔月的心中依然心绪难宁。
她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转眼天明,比武大会如期举行,各国名流汇聚于此。
一幕幕比赛扣人心弦,场上场外一片欢腾。
先是棋艺角逐。
裴克己的棋艺登峰造极,毫不拖沓解决了所有对手。
他回到独坐席间的易衔月身边,“抱歉,我来晚了。”
“无妨。”
她只觉得心烦,半点比赛都看不进去。
很快,马术比赛的号角声响起。
依循朝云的粗犷路线,这场比赛绝非字面意义上的云淡风轻。
赛场之上,十六匹朝云汗血宝马盛装舞步,令人赞叹不已,意犹未尽。
“诸位,这只是一点开胃前菜。在本汗看来,唯有烈马野马,才能彰显骑术真章!”
随着他一声令下,各路机关障碍悉数暴露出来。
饶是参赛选手皆是身份显赫之人,他也毫不手软。
火障炽烈,石阵嶙峋。
连不远处那块流沙地,都是挑战的一部分,让初次参赛的几名贵族险些惊掉下巴。
流沙,素有陆上沼泽的威名在。
前面几个机关,失手了或许只是颜面扫地,在床上修养个十天半月。
要是陷进流沙里,面子事小,沙漠无情,搞不好真会丢了性命。
个个面面相觑,无人敢打头阵。
易衔舟策赤鸣马,高高举手,径直奔向场中。
面对重重障碍,动作行云流水。
他轻巧穿梭于各个机关间,人马合一,完美走完一圈。
完美到让别人有种错觉——这些机关莫非只是纸老虎?
纷纷一试身手,摔个狗吃屎都是轻的,好几个人躺着担架遗憾离场。
“哎呦,奴才这颗心差点儿没跳出来。”
小顺子捏了一把汗,“陛下,您怎么也不敢看呐?”
易衔月原本在佯装小憩,可在这片嘈杂之中,无人会觉得她真在休息。
“朕不用看。”
她太清楚易衔舟有多少本事了,这点障碍简直如履平地。
毕竟他们是兄妹。
“唉。”
哥哥怎把最重要的这事给忘了。
幽叹之际,裴克己起身离席。
隔了两个位置的格桑踌躇开口:“陛下,大燕真是人才备出,易将军年纪轻轻就如此优秀。”
易衔月淡淡嗯了一声。
“平措可汗总是叹息,他麾下英勇将领无数,唯独缺一位智勇双全的军师。”
她话锋一转,“易将军之妹已在后位,将军恐怕要止步于此,无缘帅位,是否有埋没之嫌呢……”
“想都别想。”
易衔月彻底脸黑。
这帮朝云人是不是脑子都有问题,都这么喜欢强取豪夺?
易衔舟回到席间,边走边定定地看向掌心薄茧。
离了沙场许久,这份纵情策马的快乐真是久违。
无意间,他落座在格桑旁边,反应过来时忽然面红。
易衔月看着这画面,心中莫名恼怒。
“让开,朕要去候场了。”
易衔舟欠身,最大限度给皇帝让出了位置离席。
他向来看不明白这个年少皇帝的操作,不知是哪里触怒了这位他。
难道是马术比赛赢得太轻松,一骑绝尘,显得大燕太小气了?
越想越头疼。罢了,不想了。
·
大燕国君携朝云名驹亮相,席间一阵惊呼。
与定靶的传统射艺比赛不同,朝云豢养了许多野羊、麻兔和雉鸡作为活靶子,以积分定输赢。
白马不占优势,越其貌不扬的马越能隐藏,这是有目共睹的共识。
“大燕国君真爱显摆,骑射比赛骑白马来,是没别的马了吗?”
“他就是个门外汉,牵出来招笑的。大燕人懂什么骑射啊?”
凭什么这种小身板能驯服烈马,努尔伯克比起这人,到底差在哪了?
什么三步上马、障眼法,那几个没见识的小藩王吹得神乎其神。
不少人心中腹诽,等着大燕国君射出第一箭。
易衔月眸中灼灼,死死盯着山坡上的猎物。
“本汗看出来了,这是个狠角色。”
次仁平措饶有兴致地开口,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杀生之事,有什么可高兴的。”
朝云可敦默默念诵心经。
“罪过啊。”
她坚信可汗多年无子,定是因为犯下太多杀生的罪孽。
次仁平措躲开了那道不屑的目光,有些郁闷地闭上了嘴。
“烦死了,本汗不看了。”
他挥袖离席,瞥过大燕空着的几个席位,眼睛一转。
易衔月把雕弓拉似满月,“咻”的一声,箭飞离弦。
“那只鸡要倒霉咯。”
努尔兴致勃勃,眼睛盯着箭飞出的轨迹。
“啊呀!偏了。”
他猛拍大腿,千钧一发之际,雉鸡动了动脑袋,差之毫厘,箭飞到空地。
肯定是稚鸡的脑袋太小了,失误失误。
努尔凝神,看着易衔月再次拉弓,准备射向被石头虚掩了大半的麻兔。
那麻兔正聚精会神地吃草,好机会。
这番再射不中,就不要学骑射了吧?
“咻”的一声,箭似风过,苍猛有力。
麻兔大惊跳起,这发也没中,反激走了场上其他几只视线内的猎物。
“行不行啊?还是换我们十六部的勇士上去吧!”
小藩国的首领堆里响起快活的吵闹声。
易衔月敛目,看向易衔舟的方向。
看到她连空两箭,他这才抬起头注意。
她就是故意的。
“不好!”
努尔猛地起身,神色中带着惊疑。
“骑射比赛怎还有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