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一阵沸腾,热汤溢出,顿时烟气弥漫。
“咳咳!”
易衔月下意识要去找锅盖,被一双大手挡到后边。
裴克己迅速回顾了从副官那记下的技巧,决定换一种方法处理。
“不行不行,”易衔月越过他的身子,眼疾手快地把锅盖盖上。
一通操作后烟气散去,锅中的热汤已不剩多少。
裴克己将面盛了出来,好在面勉强能吃。
他似有些抱歉,“明年生辰前,我一定会练熟的。”
“我先尝尝。”
易衔月在厨艺上没有什么心得,想来裴克己也鲜少有机会动手学习。
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她夹起面送入口中,果然味道平平。
不过以初学者的要求来看,这已经很好了。
“还不错。”
她继续吸溜着面,怎么吸都好像吸不完似的,眉头一皱。
再吸几口,碗中面的体积减少一半,好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裴克己细细观察着眼前人的表情,试图找到她说谎的痕迹。
这幅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爱吃……
察觉到了这关切的眼神,易衔月故意放慢了速度。
喜欢把貌若冰山的人惹出表情来,她从前没发现过自己有这么恶劣的爱好。
“衔月,实在不行就咬断吧。”
易衔月低头一看,面居然是完整的一整根。
这面细若银丝,要想做成这样是费不少功夫,难怪他在膳房尝试了这么久。
她一鼓作气,将面全部吃光了。
有个说法,把长寿面一口气吃完,来年会有好运气。
明年的生辰……
易衔月垂眸一笑,“明年的生辰,我还想来山庄过。”
她看向窗外天色,“现在不早了,我们该回宫了。”
·
养心殿外,窗外时光弹指过。
冬日的银装素裹悄然换下,不等人眨眼的功夫,早春开的花都快谢尽了,夏天的气息翩然而至。
易衔月坐在桌前拨着算盘。
“账还是合不上,改明早朝那帮老头问起来该怎么糊弄?”
她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邵流玉,少年赶忙移开了眼神,不敢对视。
“每日光是做起居注的假账,都快把人精气神熬空了。再做一本国库开支的假账,还不如杀了我。”
邵流玉眼下淡淡乌青,手中挥毫不停。
“邵修撰还要抽空为皇女讲四书五经,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裴克己合上手中信函,“本王很好奇,一个一岁不足的孩子能听懂多少。”
邵流玉略显凄惨地勾了下唇,“呵,那是讲经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
易衔月无奈皱眉,“别说,上回我打算去校场热热身,她还问我能不能把孩子带去练习体魄。”
小皇女还是个奶娃娃,尚不足周岁呢。
五官较出生时舒展了些许,眉眼与裴祎和林春宜半点不像。
不过不足为奇,像反倒奇怪了。
这是易涓涓在善堂救济的孤儿,与那两位没有血缘关系。
或许林锦夕也心中有数,才把这唯一的皇嗣到处送,不是育幼堂就是翰林院,就图个清闲。
邵流玉托着腮,难得烦恼:“唉……这假账总归也快到做头了,可是孩子还要好多年才能长大。”
“你这就应下了带孩子的活计?”
印象里的邵流玉还是个邻家小公子,时间真能把人改变不少,他稳住了许多。
“师父说得没错,这就是我的命。”
邵流玉接过皇帝和肃王同时递来的两本账簿,平铺满整个桌面,轻轻叹了口气。
“翰林院修撰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私塾先生。这个养大了,后边还有……”
一句无心之言,让裴克己眉头轻蹙。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我要去一趟边关,确认军队情况。”
易衔月脸上的遗憾神色稍纵即逝,接过了话题:“我这边筹备进展没问题,甲胄和战马都充足。”
她继续拨动手中的算盘,“按照国库实际盈余,再招两千人没问题。”
然距离朝云约定的时间已不足三月,再训练新兵恐怕来不及。
兵不在多而在精,真上了战场,训练不足的新兵反倒会成为易突破的薄弱点。
思量下,剩下的预算还是留着打点粮草,这样稳妥些。
“陛下英明。臣这样的文臣对这些就一窍不通了。”
邵流玉抱起两本厚厚的账簿,“诶?适才想起房中的油灯未熄,臣先行一步。”
裴克己看了眼窗外春光正好,阳光明媚,这个烂到没数的借口有些让人无言以对。
“啊……”
易衔月对此毫不意外。
自从朝云归来,邵流玉刻意与她保持了距离。
裴克己看在眼里,心中的不安得到压抑,安安稳稳了好一阵。
只是临近大战,一场仗打完回来,易衔月将正式登基称帝。
女帝与男帝无异,届时想充几位美男子入后宫还不简单?
他不担心那些西域美男,莺莺燕燕终归是过眼云烟。
就怕昔日的竹马……
裴克己在心中默念了数遍,他是拜过堂的正宫,不能恶意揣度衔月身边人,要以和为贵……
“对了,你这次出去……”
殿中无人,易衔月握住了他的手,有话要嘱托。
没等她开口,裴克己说:“我会尽快回来的。”
“?”
易衔月一愣,“啊?我只是想说你路上小心些……要是朝云那边找你麻烦,不要与他们纠缠。”
半年时光里,裴克己去往边关数回,这些叮嘱是老生常谈了。
不过这回,她心中隐隐不安,莫名地想再关照几句。
眉间愁云密布,难掩心绪,易衔月却不想被夫君看穿,只得故作轻松地换了话题。
“你这趟过去,可否替我把那几瓶花雕酒捎给柳大侠?”
她有些惋惜,柳断烛喜辣喜酒,没在京城和她好好喝上一回。
“我竟不知你一直在惦记她的事。”
裴克己的眸子里带了些探究,“你们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易衔月挠了挠头,“哈哈……你不会连柳大侠的醋都要吃吧?”
前些天春节,易府还收到柳断烛寄来的特产,一直以来私下的书信来往确实不少。
裴克己轻笑一声:“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她回信的频率降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