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萧念白猛地抬起头，看向盛熠，原本锐利的目光中多了几丝迷茫，随后变成了和蔼。
他放软了声音，颇为亲切道，
“喊我舅舅吧！”
“若是他能好好长大，如今也有你这么大了，想来也会是个聪慧的好孩子。”
“我也不必像如今这样苦苦支撑着，看着这几个扶不上墙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小熠，你能理解我吗？”
盛熠想说他并不理解。
二皇子性格奇诡，三皇子私下放荡，可大皇子在边关苦守多年，至今未曾召回京城，四皇子虽然刚刚弱冠不久，在官场的表现也不亮眼，但却是个踏踏实实勤学肯干的性子。
但凡萧念白不那么偏心，但凡他能真真正正的看看这几个儿子到底做了什么，而是不是去摆弄什么中庸、平衡之术，或许，他衰老的也不会如此严重。
就算是姑姑的那个孩子还活着，以萧念白的性格，那些爱意也早就被磨平，然后将他变成为权利斗争中的又一枚棋子。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萧念白，他从骨子里就是个自私且
但此刻，为了能尽快拿到焱冬草，盛熠还是违心地给萧念白送上了一丝安慰，
“舅舅，我理解您的难处。”
萧念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轻轻拍了拍盛熠的肩膀，仿佛是在传递一种力量和信任。
“小熠，你比他们都要懂事。”
“跟我说说，你姑姑要这焱冬草是为了什么？”
盛熠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当然不能将一切全盘托出。
若是说了实话，不仅这焱冬草拿不到，与沈南风的婚约怕是也无疾而终了。
心思流转间，盛熠将早已准备好那半真半假的说辞拿了出来，
“是姑姑的病人需要这药材治病，所以才写信让我来找您讨要。”
萧念白听闻，先是一喜，随后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遇到困难盛情能想到自己，萧念白心中其实是开心，甚至有些小得意的。
若是银钱、人脉，或者字画、衣料，他肯定是想也不想直接就给盛情送过去。
可现在，盛情要的是一株药材。
还是他库里仅剩一株的珍惜药材。
甚至是有可能帮他延长寿命甚至返老还童的药材。
萧念白还是犹豫了。
尽管他自认为很爱盛情，一度说过将盛情看得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
可面对生死，他还是会怀疑。
怀疑盛情会不会骗他，怀疑盛情会不会利用自己对她的感情，来骗取他的性命。
这样的想法一旦兴起，就再也无法抑制。
萧念白抿着唇，本就皱纹横生的眼角处又添了几丝皱褶。
是他先辜负了盛情，也是因他的不闻不问甚至是刻意放纵才让那时的皇后有机可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盛情想要报复他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什么只能换掉皮肤，改变不了五脏六腑和骨骼肌肉，闻所未闻。
连外表都变年轻了，内里又能差到哪去？
一定是盛情得知自己要重获新生，所以心中为南哥早死的孩儿感到愤懑，才想到用这样的办法制止自己！
萧念白细细思索盘算着，许久，才开口道，
“这焱冬草，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跟你姑姑说，不是不给，而是这药我已经用过了，如今再也找不到第二株了。”
盛熠早有所预料，所以面上的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而是十分恭敬，
“既如此，我便写信跟姑姑说一声吧！”
萧念白闻言，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边抚平腰间的褶皱边说，
“你姑姑怕是又忙着治病救人，没时间关心自己吧？”
“库里有只千年人参和些铁皮石斛与藏红花，你跟着李德一会儿去取来拿走，给你姑姑送去吧！”
盛熠依旧十分恭敬地应了是。
心中却不免有些庆幸。
幸好，幸好他对自己这位舅舅的个性有些了解，给他的只是写了字的那半张纸。
就算只有千万分之一能延长生命的可能性，萧念白也不可能轻易地放过。
即使是心爱之人所告知的真相，也绝不可能。
好在，如今他以为自己也不知道那焱冬草长何种模样，放任自己与大太监李德一同去药库取药。
这样，也有机会让他用盛情给的假药材将真的焱冬草给置换出来。
…
御花园内，盛熠跟李德并肩而行。
没有谄媚，没有嘲讽，也没有什么居高临下。
二人就像是同路人般一起走着。
终究是大太监李德没忍住。
虽说他是皇上的人，但萧念白的身体眼瞅着一天天地垮了下来，他不得不另寻明主。
其实前来找他威逼利诱的人大有人在，可他始终未曾表明立场。
倒不是因为他真的心无杂念，不想做个两朝元老。
而是因为他自己如今也看不准了。
大皇子不在京城，二皇子出身不佳，三皇子难留子嗣，四皇子年纪尚小。
怎么看，怎么都选不出个头绪。
临近药库，二人走至一条僻静的小路，李德突然压低嗓音开口，
“盛大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盛熠脚步未停，面对无数人想要拉拢的对象，声音依旧平静道，
“李公公但说无妨。”
李德微微躬起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盛大人，如今朝局动荡，皇上龙体欠安，您可有什么打算？”
盛熠眉头微挑，心中暗自思忖。
近日进宫本就是为了沈南风与焱冬草而来，却没想到李德会在此时冒出头来。
父亲失踪一事，他查了许多年，查来查去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宫中。
而且很有可能与这些宦官有关。
此时面对李德的故意试探，他不能给出太过肯定的结论，又不能直接拒绝把人推得太远，让后续的调查无法深入。
于是盛熠沉吟片刻，说道，
“李德公公，您我皆知，这宫中的风向比天气变得还快。今日之宠，明日或许便是冷宫之霜。选择站队，需谨慎至极。”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每一个字都透露出深思熟虑。
“话虽如此，”李德轻叹一声，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总得为自己谋条出路不是？”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也多了几分真诚。
盛熠并未答话，而是紧绷着脸，走至那间被上了锁的，盛满了极其贵重药材的库房外，看着李德掏出钥匙艰难开门的背影，低声道，
“出路，自然是要找的，但关键在于找得准不准，稳不稳，若是跟错了人，做错了事，那可是满盘皆输。”
李德听闻，手猛然一抖，沉重的黄铜钥匙猛然坠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